厭倦和澄澈—許巍的華麗轉身(1)(1 / 1)

厭倦和澄澈—許巍的華麗轉身

這是那個曾經和我們一樣,照顧臉孔比照顧內心要落力得多的人麼?

張炬去世的時候,我上大三。導演係的同學邵源在拍作業,手裏有機器。一幹人放下手頭的題材,去了八寶山。張炬的告別禮很唯美,每一個年輕的男女都得體,優雅,搖滾青年們在死亡麵前依然叛逆,有尊嚴,有人在念張炬去西藏時的日記。背景音樂摒棄了大眾死別時的那種哀樂,換上了唐朝樂隊自己的歌曲。我也看見張炬的女友,於景深中走來,短發向兩邊輕輕地飄起,很美。沒有眼淚。

張炬死後,有一張專輯問世。裏麵收錄了我的大學同學,清醒樂隊的張陽,石頭樂隊的張越所在樂隊的兩首單曲,歌兒很好聽,與張炬所在的唐朝那份磅礴綺麗的風格完全不同,更年輕的他們顯現出雅痞的風貌。這張專輯叫做什麼?我已經忘了。但是就是在這個集子裏,我第一次聽到許巍。許巍的單曲,喚做《兩天》。

曲風分為兩段式。第一段極為頹廢絕望,那低沉的聲調吟唱出令人傷感的句子:我還是飛不起來/依然需要等待/你就這樣離開/帶著所有傷害/秋天還是秋天/依然美麗淒涼/還是飄飄蕩蕩/依然充滿幻想/我想飛/還是飛不起來/我想飛/在每個想你的秋天/我想飛/在歌聲響起的夜晚/我看到我的身邊/他們都比我美/我看到我的身後/時間都已枯萎/我想起/昨天你柔軟的身體/我想起/從我身邊再次出走的你這第一段,緩緩悠悠,疲憊中略帶厭倦。

接著鼓聲、樂聲開始躁動,仿佛呼吸,由懈怠發力,漸至緊繃。終於,他的呐喊在第二段中衝破一切,激越而淩厲:我隻有兩天/我從沒有把握/一天用來出生/一天用來死亡我隻有兩天/我從沒有把握/一天用來希望/一天用來絕望我隻有兩天/每天都在幻想/一天用來想你/一天用來想我我隻有兩天/我從沒有把握/一天用來路過/另一天還是路過人生隻有兩天!一天生,一天死!我驚訝於這個歌者的犀利和灰暗。他的質問和詠歎深深打動了我。因為生命的蒼茫感無時不在,令我在聽聞到有人揭露真相時毛骨悚然。

他叫許巍。來自西安。宣傳的照片上他和其他搖滾青年一樣,留著長發,不笑,目光深邃,似乎容貌清俊。多年以後,我看到他的訪談,他告訴我們,《兩天》,是寫給曾經照顧過他的兄弟張炬的,也是寫給自己的。其實這樣一首歌曲,即便我們不知道寫作的原委,我們也能聽出同樣的質問。那個質問屬於所有在這個塵世裏奔勞,求索,失望,打起精神過活的人類。它可以被附會成理想的跋涉,也可以被聯想為愛情的煎熬,更可以被隱喻作生死的告別。90年代中期,許巍初來京城闖蕩。在彼時崔健、唐朝、魔岩三傑各領風騷的中國內地搖滾樂壇,不要說分一杯羹,就是有個落腳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也勤奮地寫歌,做別人的詞曲作者,也小有斬獲,但命運乖戾,並未垂青憤怒的歌者。之後的七八年時間,薄幸的聽眾幾乎要把這個人徹底地忘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