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許霞山放羊(2)(1 / 3)

後來麥子熟了,兩個人把麥子撈著吃了,又把半鍋湯也舀著喝了。許霞山正在地下洗鍋,吃得飽飽的王朝夫躺在炕上吸煙,說:

許哥,我求你個事情。

啥事情?

你把我調到羊圈來,我也當個羊倌。

你開啥玩笑哩,我有那神通?

王朝夫坐起來了,哀求的口氣說,許哥,我求求你了,你幫兄弟這個忙。你給管教幹部說一下去,把兄弟調過來。我確實害怕到高台縣去,我的身體不行了,要是到高台縣去,可能連一個月也活不上。

許霞山原以為王朝夫是開玩笑的,此刻見他很認真,便驚駭地說,不行,我幫不了你的忙。我一個勞教分子,還不知道在羊圈幹長幹不長,我能幫了你的忙?

許哥,你能行,你找幹部說一下去嘛。

許霞山很硬的口氣說,不行,不行!我確實說不上話。

嗯嗯,你是不願去說?

不是不願說,是真說不上話,也真不敢說去。你想一想嘛,我一個放羊的,去找幹部,人家還不一腳把我踢出來嗎!——你是幹啥的,你不知道你的身份嗎?

甭哄我了,許哥。我知道你能說上話,你和崔幹事關係不一般。

許霞山一怔:我和崔幹事又有啥關係嘛?

王朝夫肯定地說,有關係,你們的關係還不一般。我問你,你去年怎麼調到羊圈來的?

許霞山又是一怔:我怎麼調到羊圈來的?

你不要裝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你知道啥嘛!

王朝夫齜著牙一笑:我問你老哥,你腳上的這雙棉鞋是哪來的?

我表侄女婿給我的。

是你表侄女婿給你的,可那是我從崔幹事那兒給你捎過來的。

對,是崔幹事叫你捎給我的。怎麼了?

怎麼也沒怎麼,這說明你和崔幹事關係不一般呀。

瞎說,什麼關係好不好。崔幹事是在酒泉開會碰上了我的表侄女婿,表侄女婿叫他給我捎一雙鞋來。我的表侄女婿在公安處當幹部。

還有一袋炒麵。

鞋和炒麵都是我媽叫他捎的。那一年他回家看嶽父,就是我的表哥,我媽見了他,說,你表叔在夾邊溝勞改,你能幫助就幫助一下你表叔。還叫他捎了一雙鞋一袋炒麵。

對呀,就為這,崔幹事就把你調到羊圈了。那你再找一下崔幹事嘛,下個話,叫他把我也調一下。

啊呀,人家看在表侄女婿的麵子上,把我調了一下,就好大的麵子了。我怎麼再求人家幫你呀!

求一下去嘛,求一下他去嘛。你就救一下我嘛。

不行嘛,我沒那麼大的麵子嘛。我拉不下這個臉嘛,就是拉下臉去了,人家要是說,給你幫忙就不錯了,你還給別人當說客來了,你不是得寸進尺嗎?你說,我怎麼說?

你求一下去嘛,不行了再說不行的話嘛。

許霞山果決地說,這嘴我張不開!管教幹部徇私情的事,也不是啥光明正大的事,不能叫人知道的。我去求他,他知道幫我的事我給人說了,他一生氣,不叫我放羊了怎麼辦!

王朝夫明白,話說到這分上,再講也是白搭,但他又不甘心,便露出哭腔說,許哥,幫個忙,求你了,我真害怕到了明水活不成了,你就看在我老娘的份上幫我這個忙吧。我就一個老娘呀,六十多歲了,我父親十幾年前就歿了。我死了沒關係,我的老娘沒人管呀……

說著話,他把手伸進懷裏,從貼身的襯衣口袋裏摸出一塊手表來,向許霞山遞過去,眼裏含著眼淚說,給你,老許,這塊表你戴去。這是塊英納格,是我父親從甘南藏民那裏買來的。我娘說,我父親拿兩百塊銀元買來的。我父親就戴了兩年,去世後一直在家放著,一直到1956年我進農林局工作,我娘才拿出來叫我戴……

許霞山漲紅了臉,大聲說,有啥,你還有啥值錢的東西?

王朝夫哭著說,沒了,啥都沒了……我的大衣,毯子,都換了吃的了。就這塊表,我想留到最艱難的時候……你拿去戴吧。

許霞山還是那麼大聲地說,你收球起來吧!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勒索你嗎?敲你的竹杠嗎?

不是的,是我自願給你……

行了,行了,你走吧,你快走吧。我要睡覺了。誰能幫助你你找誰去吧,行賄去吧。你的事我辦不了!

許霞山聲嚴厲色的話語把王朝夫嚇住了。他停止了哭泣,瞪著淚眼。後來他把表塞進懷裏,下炕,往外走。他說,不行就算了,不行就算了,你發這麼大的脾氣做啥……

王朝夫走到門口了,他知道外邊風大,他把棉布帽子的帽翅拉下來擋住了臉,拉開了門,但這時許霞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