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無車馬,這是天權國最為特別的一個地方。街道縱橫,卻多半被水覆蓋,這裏最常見的是橋,拱橋、長橋還是小橋,應有盡有,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船。出門坐船,做生意買賣也是船,有的人就直接以船為家。
在青州最主要的水道上,大家駕著大小舟船,船頭會掛上各種燈籠,上麵寫著酒、布、首飾等字樣。青州人主食並非米糧,而是魚蝦,在這裏大米要比龍蝦貴的多。五十年前青河改道,淹沒了農田和街道,也造成這種奇特的景象。許多年來,這裏的百姓一獨特的方式生活著。
葉暖暖和冷秋塵此時正坐在一家酒船裏,固定在甲板上的小桌不太高,凡是來吃飯的客人都要盤膝而坐。因為船艙開著十幾扇小窗,河上風景一覽無遺,也就不覺得窒悶。注視著來來往往的小舟,熱鬧的叫賣聲讓整個青州都鮮活了起來。這樣的情景,有些像是威尼斯水城,而坐在墊子上吃飯,又有點兒日本風味,連葉暖暖也不由佩服這些在苦難中想盡辦法生存,且安然自適的百姓。
“這裏的清蒸鯉魚鬆軟細嫩、鮮醇清香、爽口不膩,果然是極品——”
夾了一塊魚肉細細品嚐,葉暖暖忍不住稱讚道。她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鮮美的魚肉,裏麵像是放了一種特別的調料,到底是什麼呢?
“姑娘好見識,這可是小店裏的招牌菜,用的就是青州最有名的彩鯉……”
小二見來了個識貨的客人,又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忍不住站在一旁滔滔不絕起來,從用料到烹飪,簡直比大廚說的還要詳細。他本來就口齒伶俐,再加上手勢,簡直比說書還要精彩。
葉暖暖興致勃勃地聽著,連飯也忘了吃,不是捧場插幾句,讓說的人更有成就感。隻是,船艙裏氣壓漸漸降低,以察言觀色見長的小兒終於意識到了某人麵無表情之下所包含的不悅。說話也開始變得結結巴巴——“那個,這個,我去看看還有什麼菜要上……”
“哐啷——”
托盤掉在地上的聲音,小二急忙彎下腰拾起來,狼狽地跑到廚房去了。剛才那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哈哈哈——”
葉暖暖趴在桌邊,笑得抬不起頭,像是根本沒有發現身邊的人在生氣。越笑越誇張,連眼淚都快出來了。
“吃飯!”
碗裏被塞了一大塊魚肉,冷秋塵不悅地命令道,要是以前葉暖暖或許會乖乖聽話。可是,現在……她清楚的看到冷秋塵眼裏的寵溺和無奈,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正想再說些什麼,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哭聲——
“梅兒,你怎麼啦?不要嚇娘啊……”
轉頭看,隻見一個婦人跪在地板上,一臉焦急地望著昏迷的女兒,眼淚啪嗒啪嗒掉在地板上。而地上躺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雙眼緊閉,嘴唇烏青臉色發黑,像是中了毒。葉暖暖皺了皺眉,難道是食物有問題?
“喂,你們這是怎麼回事?這樣我還怎麼做生意?”
一臉精明的掌櫃走過來,小眼睛閃著憤怒的光芒,他這裏是做生意的地方,要是在這兒吃飯死了人,以後還有誰敢來?
“都是你,都是你們的飯菜有問題。我女兒剛才還好好的,就是因為吃了這裏的魚,才昏死過去的。”
那婦人顧不得抹去臉上淚水,拚了命地扯著掌櫃衣服,瘋狂地搖晃著道。
“這怎麼可能?大家都吃了魚,就隻有你女兒出現這種情況,一定是本來就有病,卻在這裏栽贓。小心我抓你們兩個去見官——”
看到店裏人群騷動,有許多人打算離開,掌櫃的一手推開那個婦人,火冒三丈地大吼。
“嗚——我就隻有這一個女兒,從小母女倆相依為命,今天是她生日才能酒家吃頓飯,想不到就出了這樣的事……我苦命的女兒啊……”
那婦人被推倒在地,更是放聲痛哭,一時之間整個酒家亂成一團。
葉暖暖目光在昏迷的少年臉上停留片刻,看著一條年輕的生命有可能就這麼逝去,還是有些不忍。再看那哭的滿臉淚花的婦人,猶疑了一下開口道:“塵,你能不能去看看,說不定還有救——”
冷秋塵放下筷子,靜靜地,什麼話也不說,也沒有任何起來的意思。他是冷麵閻羅,從來不救人,就算是有人跪在他麵前請求亦然。隻要破了例,有一就有二,以後會有數不清的麻煩——
“塵……”
葉暖暖低低地喚著他的名字,聲音裏充滿了懇求,如果有能力救人的命,又怎麼能袖手旁觀?對於冷秋塵來說,或許隻是舉手之勞——
船艙裏的喧鬧一點兒一點兒遠離,像是隻有他們兩個存在,她等待著,一個小小的希望。最終,冷秋塵站了起來,徐緩地向那婦人走去。他臉上明顯充滿了不悅,別人的生死,與他何幹?況且,人總是要死……隻是,他卻不能像以前一樣,對別人哀求的目光熟視無睹。因為,這個一臉期盼望著自己的女子,是暖暖。那種迫切的渴望傳達到他的心裏,讓自己想要完成她所有的心願。
翻開眼皮查看,再來是嘴巴,指甲,冷秋塵快速得出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