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基本上是被嚇醒的,半夢半醒之間,突然看見一張慘白的臉,閉著眼睛,七竅流血。
“鬼呀!”他慘叫一聲,卻發現自己睜不開眼睛,不僅如此,手腳也不能動,而且感覺不到冷,處在一種清醒卻茫然的狀態之中。
但那張臉確確實實就在眼前,纖毫畢現,乍一看十分陌生,多看兩眼又覺得熟悉。這臉,這發型,還有這性感小皮裙……他越看越不對勁,忽然一個念頭跳了出來:難道它是王佐?難道我才是鬼?
王佐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個解釋了,否則自己沒辦法閉著眼睛看到自己,既沒有立場,也沒有角度。那麼這是一個鬼魂離體消散之前,跟它的宿主做最後的遺體告別嗎?
自己跟自己告別,想想就讓人撕心裂肺。王佐又是悲傷,又是感歎,這還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看得這麼清楚,比鏡子裏還清楚,確實長得乏善可陳,怪不得穿越都沒穿出個名堂,死了倒也幹淨。
一旦魂飛魄散,長得好不好看也沒什麼要緊了。等到雪層融化,身體就會腐爛,或者被微生物蛀空吃掉變成泥,或者被野獸刨出吃掉變成屎。如果運氣好一點,說不定身體會被冰封,千萬年後變成化石被考古學家發現,端上講台,同學們,這是一件珍貴完整的古人類標本,來,我們看看小皮裙下麵有沒有具體的性征……
月亮升起又落下,晨曦初張,光線明暗交替,有星星點點的光透過雪層灑了下來。
“老劉,天都快亮了,你究竟在不在啊,在的話吱一聲啊?我也變成鬼了,咱們有共同語言了……”
不知怎地,仙龍佩又回到了身邊。它應該是件好東西,雖然小犀牛沒看上眼,卻讓顧舟桐猴急得不行,還支開師弟師妹妄圖殺人奪寶。
可是人都死了,東西再好又有什麼意義?王佐隻希望劉老根那張鬼裏鬼氣的人臉突然冒出來,反正大家都是鬼,聊兩句還能解解悶,就算不能聊嚇唬嚇唬也能提提神。可是玉佩靜靜悄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王佐隻能呆呆地看著另外一個王佐,整整一個晚上,看的都快吐了,魂也沒有消,魄也沒有散,他仍是不能動。
真特麼坑爹啊!剛活過來又死了,死還死不徹底,半死不活的埋在雪裏,這情節怎麼就這麼糾結?好好的二十一世紀大學畢業生,怎麼也應該能混個小康生活啊,年關臘月的,置個業,納個妾,紅紅火火過大年,那樣不是挺好?
太陽升起,遠處的樹梢上有許多鳥兒跳躍嬉戲,各種顏色,各種款式。它們好像能察覺到這一大片空地上殘存的恐怖氣息,不敢過分靠近。但在地下,借著泥土和積雪的隱藏,生機逐漸複蘇。
吱吱,一隻胖胖的林鼠忽然鑽了過來,爪子上抓著幾節枯枝,鼻頭上還沾著一點雪花,一頭撞在了王佐身上。哎喲喂,這是啥呀?林鼠呆萌呆萌地看著王佐,瞳孔不斷放大,大耳朵扇了幾下,倒下去不動了。
死了?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活的能動的,就這樣被我活活嚇死了?王佐無言以對,心裏堵得慌,隻過片刻,一個小身子突然蹦了起來,扒開積雪,蹭蹭跑掉了。
臥槽,影帝啊!王佐樂了,心底生起一點暖意,卻感覺身體裏麵像是有個搭扣,“咯噠”一下合上了。眼前一下子敞亮起來,似乎有盞燈把雪照得透亮,讓他能夠看見那隻林鼠在地下左顧右盼,停停走走,從一個洞鑽到另一個洞,再一鑽才看不見了。
王佐還以為是錯覺,凝神感受之下,隻覺一股不冷不熱的氣流從腦袋裏探出,像一隻隱形的八爪魚,揮舞著漫長的觸須,一直延伸到雪層之上。所過之處,一朵雪花,一截焦木,無不猶如親見,一目了然。氣流蔓延至七八米處便微弱下來,再過去景象就顯得模糊,隱約隻能分辨出一團一團明暗不一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