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縝微微一笑,不再多囑咐,他知道蔣熙元既然說了,就一定能辦好。
“除了上朝,你現在倒是很少進宮了。府衙事情忙嗎?”
“按部就班,倒也還好。”
“那……”蘇縝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夏初這捕頭做的還順手?”
“很好。雖然年紀小,但查案很有天份,如今也壓得住手下那幫捕快,是個合格的捕頭。”蔣熙元說起夏初的時候,臉上不自覺的就帶了笑容。
蘇縝默不作聲地看著,心中滑過一股淡淡的、讓自己不太舒服的情緒。
“最近有什麼大案子嗎?”
“嗯,昨天在永平坊廣濟堂藥鋪裏發現一具女屍。”
“永平坊?”蘇縝眼皮微微一跳。
“正是。說起來,能發現屍體還多虧了夏初。他與朋友去順水樓吃飯,聞見那附近有一股怪味,覺得是屍臭味……”蔣熙元抬眼看蘇縝的表情有些不好看,忙住了口,“皇上恕罪,臣不該說這有辱聖聽之事。”
蘇縝輕輕地摸了摸鼻子,又將香茶端起來使勁地嗅了嗅,才把記憶中的那股子怪味轟出腦海。低頭看見手裏碧綠的茶湯,卻又不期然地想起了夏初說的膨脹的綠色屍體,忍不住聯想了一下,胃裏一陣的翻騰。
“皇上?”
“沒事。”蘇縝喝了一大口茶,強壓住反胃的感覺,“你先去忙你的吧。”
蔣熙元離開後,蘇縝趴在桌上幹嘔了一聲。安良正從後麵端了差點進來,聽見這麼一聲,嚇壞了,扭頭就要跑出去找太醫,讓蘇縝給攔了下來。
“皇上,您不舒服可別扛著,身體要緊。”
蘇縝深吸了一口氣,瞄了瞄安良,“安良,可還記得那天在永平坊聞見的那股怪味?”
“奴才記得。”安良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你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嗎?”
“回皇上,不是廣濟堂藥鋪裏有藥材壞了嗎?”
蘇縝唇角極輕地彎了一彎,“那是屍臭的味道。屍臭就是腐爛的屍體散發出來的臭味。據夏初說,屍體腐爛時會先膨脹到正常人的數倍大小,脹滿了氣,渾身綠色……”他的語調輕輕的,半眯著眼睛看著安良,有點誘導想像的意味。
“皇,皇上……”安良往後退了半步,捂住嘴,咽了口唾沫。
“朕記得,那天你的車就停在廣濟堂藥鋪的後門。離屍體很近……”
“皇上……”安良覺得已經有什麼東西到嗓子眼了,隻好使勁地哽著。
蘇縝微微一笑,拿起龍書案上的折子,不再說什麼了。
安良退出禦書房,急匆匆的跑到茶水間翻了顆酸甜的蜜餞梅子含在嘴裏,這才舒了口氣。心裏一邊委屈,一邊自責,默默地批評自己沒能勸住皇上出宮,好好的一個少年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頑皮了呢?
日頭偏西的時候,夏初正坐在院子裏,吹著徐徐的涼風翻看著手裏的卷宗。忽然聽見有人叩門。她揚聲問了一句是誰,沒人答話,便隻好站起身來趿著鞋,微跛著腳去開門。
門一開,夏初就楞住了。門外站著的竟然是蘇縝,而蘇縝看見夏初,也是一楞,“夏初,你的頭發怎麼了?”
夏初趕緊去摸自己的腦袋,這才記起來沒戴帽子,隻好又把那生火燎了頭發的說辭搬了出來。
“黃公子,你怎麼來了?”
“路過,就想看看你在不在。是不是太唐突了?”
“沒有沒有沒有。”夏初趕忙說,手足無措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這才想起讓開門,將蘇縝請進了院裏。
這是蘇縝第一次進到夏初的家裏,心情小小的有點激動,雖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激動個什麼勁兒。
院子中架了個葡萄架,爬著剛舒展開新葉的葡萄藤,架下有個粗瓷魚缸。蘇縝走過去,興致盎然地往裏看了一眼,卻沒看見魚,隻看見了一缸底的水,還飄著些綠色的絮狀物。
夏初尷尬地笑了笑,“這都是前房主留下的東西,我……,我還沒抽出時間來打理。”
蘇縝看她走路的姿勢有點怪,便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又跟手下捕快打架了?”
“哪能天天打啊。我這是被車軋到腳了,意外,意外而已。沒事。”夏初手忙腳亂地跑進廳裏拿了隻茶杯出來,用水衝了衝,給蘇縝倒了杯茶。
“我這的茶葉很一般,黃公子湊合喝。”
“客氣了。”蘇縝坐下來喝了一口茶,隨即暗暗一笑。
心說:夏初這還真不是客氣,這茶果然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