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原非願(1 / 3)

內宮禮官循規蹈矩的向著底比斯各個貴族宅邸傳訊時,悠思南一家正和樂融融的團聚一堂品嚐著尼羅河裏新鮮捕來的魚。

因著是內宮官吏,族長辛多.悠思南也難得放下了身段親自迎在門首。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阿克卡南王大行,新王登基的敏感時期,元老院那一群倚老賣老的朝臣也全都惶惶不安起來生怕被揪出個錯處攆出底比斯去;新近的小吏倒是極肯賣命,各個爭先恐後試圖在新王麵前得蒙青眼就此上位。

辛多.悠思南侍奉阿克卡南王多年,與內宮那位老神官西蒙一般,行事極其規矩穩妥,因此阿克卡南王才放心與他掌握了底比斯的財權。饒是如此,辛多也不敢怠慢——誰能保證新王登基三把火燒不到自己頭上呢?

前朝重臣同自己放低了姿態,傳訊的禮官受用的緊,笑眯眯的同辛多全了禮數道:“悠思南大人好福氣,小的與您報喜了。”

辛多驀地一怔,須臾,緩緩回過神來這才賠了一個笑臉。“大人說笑了。”

“誒~新王登基自然是大喜事,王上年少登位尚未冊妃,更是須得好生充盈內宮。聞說大人膝下兒女成雙,家中的女兒又是待字閨中的適嫁年紀;以大人的身份地位,令愛若是能夠入宮,自然是良緣好配天作之合——這不,小的便是來與大人傳個信兒的。”

禮官喜孜孜說著,忽而湊到辛多耳畔神神秘秘道。“大人聽我一句話,這底比斯的適齡女兒裏,論出身能夠及得上悠思南家小姐的人物可沒幾個;帝妃不消說,來日方長,若是得蒙王上愛重坐上那個位子也未可知呢……”

辛多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隨即,淺笑著將話題岔開。“噫!——私宅裏教養的女兒懂得甚麼規矩,若是真的入宮豈不是要貽笑大方。”

“王上的禦令在此。”禮官沉吟片刻,終是將手中的紙卷展開遞予辛多的手邊,“還請大人著意些。”

“自當為王上盡心竭力……”

將不是很愉快的禮官送走,辛多皺著眉頭將紙卷閱覽完畢,彷如燙手山芋一般捏著折了折,展開,複又折了折。

“家主?”

“去夫人房裏傳膳……把三個孩子都叫上。”

不消幾多通傳,悠思南家的長女長思,此刻正陪伴在母親身邊一並從事著編織的活計。母親的手極巧,然而長思卻對於此類事物興趣缺缺,並不愛把玩什麼莎草的根莖。若不是曉得長女乃是親生,幺女實則是苦行僧送來的孤女,悠思南夫人著實是要懷疑幺女才是自己的嫡親女兒。

長思將手中的莎草折的略略柔韌些,一根又一根的遞到母親的手邊去,眼瞅著母親熟練的繼續著手頭的活計神色一絲不苟;不想母親冷不丁開口。“昨兒個卡裏姆大人有心下了帖子邀你出去遊玩,怎地又被你給推了?”

“唔……”長思手頭的動作一頓,很快便漫不經心道。“母親曉得女兒的身子不好經不得風吹日曬,這一遊玩若是走的遠遊出病來可怎麼是好?沒得白白帶累了大人的心情。”

“你是姐姐,年紀比長依還要大一些,緣分上與你的妹妹可差得遠了——你瞧瞧諾埃爾那孩子,三天兩頭便來尋長依……”

“那是妹妹不忍心像我這樣直接把他打發掉。”

長思迅速打斷了母親的話頭,頗為不樂意的蹙眉道。“女兒還想多留兩年好生陪著母親,怎地母親仿佛耐不下性子非要早些將女兒嫁出去不可似的!緣分這種事情難說的很了,母親難道不曉得強扭的瓜兒不甜。”

“你若是能將研讀那些禱文的時間拿出來些同旁人處一處,也不須得我來同你說這些話!”悠思南夫人恨鐵不成鋼的歎息一聲,將手頭的活計丟到一邊。“你啊……難不成真的要與那神恩文書過一輩子?”

長思沒有答話,卻有小廝敲門而入上前稟報了家主傳膳的吩咐。悠思南夫人應了句喏,扭頭便推一推身邊的女兒:“去把你哥哥妹妹一齊叫過來。”

長思頷首,這便起身向著門外去了。待到她去的遠了,小廝方才輕聲將事情說完:“王上的禦令已到了大人手裏。”

“家主的意思呢?”

“……小的不知。”

悠思南夫人頓時陷入了沉默。

良久,不動聲色的歎息一聲。

“造孽啊……”

這邊廂,長思.悠思南轉出門外,眼珠子一轉,便向著身旁的下仆輕聲詢問道。“長依還在藥圃裏麼?”

下仆點頭,“二小姐已經忙活一個上午了,想來也該回來了。”

“我們先去看看她。”

長思垂眸,對於自己這位古怪的小妹妹著實有些無可奈何。

自小母親便偷偷告訴她,妹妹身世孤苦,需要一家人來細心嗬護才好;自己年長,是長依的姐姐,那麼便要擔起姐姐的責任好生疼愛她。雖則明白妹妹並非親生,這麼些年來沒有人會去點破;長依更是與她極親厚,久而久之,就連她自己也險些忘了妹妹的出生。然而這苦行僧送來的小妹妹,悠思南家族的寶貝卻真真是個古怪的脾氣——更有許多古怪的愛好。

長思常常能夠見到自己的妹妹孤零零坐在牆角望天,亦或是在莎草紙上塗塗畫畫些自己看不懂的鬼畫符;有直又有彎,偏生她自己還沾沾自喜自得其樂的很;咒語文書她倒是也肯學肯看的——無奈她在魔法上到底沒什麼天賦造詣,到底隻研讀了文字後便丟下了;她的器樂很有天分,神童一般不用教就會,自己卻又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明明是家中尊貴的二小姐,卻事事總愛親力親為;也不知她究竟是抽了什麼風,小小的年紀卻成日跟在祭司身後鑽研醫藥,為此還纏著父親在後院圈了個小藥圃與她親自栽種研究。長思著實不能理解她的這一項愛好,因著她不止學習如何醫人,更用心鑽研如何毒人。然而若是說她蛇蠍心腸用心險惡吧……這家夥隻是學,卻又從不曾對旁人下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