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她自己選的,那麼無論如何難走,她都不能再回頭。何況木已成舟,如今就算長守鬧過了天去,又如何從法老的手中要回自己的妹妹呢?
長依心下悲戚,不想長守複又將花籽塞回她的手裏。“我明白的,長依,我明白。悠思南家出了兩個好女兒,我卻不是父親的好兒子。你放心,我省得了——我已經帶領悠思南家的親兵參軍了,不日便出發去戍守亞曆山大城;你和大妹好好等我回來,哥哥一定立下軍功回來,好讓你在宮中能挺直了腰杆,讓旁人再不敢輕視你欺負你。”
長依從未曾想他會真的從軍,父親更不可能允他去從軍。剛想要細問,長守卻隻握了握她的手心。“此地不能久留,晚間的宴席我也隻能隨著父親坐在下手,能夠偷偷溜進來同你說幾句話已經是極限了。長依,你一個人留在宮裏,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怕,父親和哥哥一直都在,哥哥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們的。”
不及她再出聲,長守咬了咬牙,一轉身強忍著不曾回頭兀自去了。倒是長依默默目送著哥哥的背影遠去,終是難掩悲傷不禁落下淚來。
曾經那個為人莽撞的哥哥,如今也變得如此懂事體貼了。
長依攥緊了手中的花籽,匆匆收進袖口裏去。一回首,卻見露恩立在法老的背後,臉色鐵青著衝她直搖頭。長依不曉得他何時來到這裏,究竟聽得了多少,然而少年君王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隻無聲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沒有表示的時候,通常都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千算萬算,不曾想法老會不按牌理出牌,此時此刻抽身來會場探看;長依覺得無奈,卻又索性泰然,迅速擦一擦眼淚向著他下跪行禮。
“……免了。”
“……?”
這一句免,倒是叫她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究竟是免了什麼?免了禮數免了辯解還是免了責罰?
長依下意識的抬首,正迎上魔王暗那火紅的雙眸。他雖則皺起了眉頭,嘴角卻又莫名牽扯出一絲笑容:“試毒的婢女暴斃了,今晚依舊你當值。”
“……喏。”
今日究竟吹了什麼風,這為著一件小事便要殺一堆人的法老竟然肯放過她?
然而她總不能開口去問,喜怒無常的法老更不會說。這事兒就此也成了不解之謎。倒是法老身後的露恩別有深意的同她點一點頭,“內裏的事兒辦的不錯。”
長依剛想推脫一句不敢居功,露恩卻又換了個語氣意味深長道:“你是個懂得拿捏分寸的人,萬事都不必我多嘴再提。”
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法老不追究,此事便到此為止;然而這一句“分寸”卻又是無聲的警告。若是一心效忠於法老,那麼“悠思南家”在她心中的分量自然需得重新掂量。
長依攥著手心裏的花籽,吞聲不答。好在法老終是失了耐心,一轉身照例就給她披風飛揚的背影去的無比瀟灑。君恩反複無常,叫如今尚且存了幾分念想的她如何是好呢?
露恩緊走幾步以跟上法老的腳步,不想他冷不丁開口問道:“將她調來寢宮。”
“……”
法老一向看中臣下的忠心,不想這一日撞見這一出兄妹情深,他竟然破天荒的還要將長依向身邊提。露恩不意他如此一語,愣了數秒方才應聲。“王上的意思是要她貼身侍奉麼?還是說……”
這長依悠思南能夠被寵幸,本也是露恩的意料之中。畢竟是辛多的女兒,如是溫順妥帖,收在身邊伺候著又能得了辛多的好感,何樂而不為?
法老沒有回答她的意思。事實上法老寵幸誰,亦不是她能夠張口過問的事情。露恩自知僭越,因此低眉順眼的候在一邊,不想法老還是開口。“今晚將她留下。”
就連露恩的眉梢也跟著一並略略揚起。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