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是為了下一次再相聚。
即使試圖如此安慰自己,長依依舊不能阻止自己變得軟弱。
想來是這十五年的時光都太過輕鬆,她享受著親族的和樂家人的關愛,全然忘卻了與成長所伴隨的分離與痛苦。入宮之後雖則倍覺孤單,然而有露米娜相伴,她更是一門心思放在法老身上,偶然得見自己的父兄,這一份離情倒是淡了幾分。
長依曾經想著也許這樣的日子平淡渡過幾年,法老便會尋個由頭將自己打發出去;待到那時,離了這王宮,她就又是自(分)由之身,可以常常見到自己的親人。然而這樣的癡心妄想很快被現實打破,她明明曉得姐姐隻是去下埃(分)及出任大祭司,若是來日得了機會定能夠重聚;如今目送著姐姐的車架遠去,到底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覺得她此生,都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長依回首,看了看猶自沉浸在自責與痛苦中的長守,心下悲戚;親手送走女兒的老父同樣怔怔望著遠方,靜默了許久,方才收斂了心緒道:“老臣感念王上的恩德,隻是此地不宜久留,王上還是早日回到王宮為上。”
法老的表情淡淡,隻覷了她一眼,點頭應下。“回宮。”
長依曉得這已經是極限了,雖則還想要安慰哥哥幾句,到底隻能與辛多交換一個眼神,乖乖追隨法老的腳步。正當低頭沉思時,忽而聞得身後一聲喚:“長依!——”
“……”
這一聲喚的響亮,饒是法老也皺著眉頭轉身看去:出聲的並非悠思南家的人,反而是克萊斯家的小兒子。被叫到名字的長依同樣愕然,回首與他對視一眼,隻得點一點頭示意他安心,迅速收回了目光。
法老心情頗為不悅的樣子,眯起眼睛盯了他片刻,好在辛多及時攔住了他,因此諾埃爾也沒有再鬧出什麼亂子來。長依雙手合十,祈禱著法老的好心情能夠延續下去,莫要再追究此事;不想他還是開了口。“克萊斯家的孩子不守規矩,該怎麼罰你應該清楚。”
露恩頷首,“奴婢知道,自會去吩咐的。”
若是在此刻吐槽“明明悠思南家的女兒要比他行(分)事出格的多為什麼不罰她”你就真的輸了。露恩當然不會去多嘴法老如此偏心,隻眼神悠悠的轉過長依,為著這個難得特殊的女子第一次覺得棘手起來。本想將她調(分)教出來接任自己做一個女官,不想王上看對了眼;若說法老隨便睡一夜收入後宮也罷了,偏偏如此不上不下的吊著。說她地位尊貴吧?她並不是悠思南家的親生女兒;說她次了一截吧……分明辛多事事對她上心,就連法老也另眼相待。
露恩掩下情緒,打點回宮一路安順不提。及至下馬,法老丟了韁繩忽而扭頭吩咐她,“去把辛多給我叫來。”
“……喏。”
明明方才還見過,如今卻又在回宮後又把人叫進來。露恩有些不解,卻也不去揣測法老的心意,規規矩矩的打發人去傳喚朝臣。因著長依折騰了兩夜,露恩特地開恩許了她回去眠一眠,晚間再回來伺候。如此一來,辛多的入見她也恰巧錯過。
得了傳喚的辛多。悠思南並沒有耽擱,午膳前便候在側殿等待法老閑暇。露恩照例回了話,不想法老迅速撂了手中的文書。“叫他進來,我有話要問。”
露恩懷著莫大的興趣候在一旁,覷著辛多神情肅穆的下跪見禮,連頭也不敢抬。上首的法老抿一口茶水,唔……什麼阿物。幹脆擲了茶盞一指婢女,“換掉。”
你以為人人都是那長依。悠思南,肯變著法兒給你泡茶添料換口味麼?
婢女無辜,端著茶盞可憐巴巴自去了後廚。露恩強忍著沒有笑出聲來,隻瞅著法老沉吟片刻,吩咐辛多起身。“你不必如此拘束,今日叫你來原是私事。”
私事?
“老臣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辛多的回答素來都是套話,露恩眯起了眼睛,注視著法老心平氣和很是自然道:“我隻是想問問……你女兒究竟喜歡些什麼。”
“……”
“恩?”
“……王上問的是……長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