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依。悠思南曾經無數次的告誡自己不能貪心,對於注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永遠不能去奢望什麼。
求不得,便放棄。沒有付出過努力,就不會為此而感到傷心失望。她秉持著這樣的信念步步走來,代姐入宮,成為近侍,最終爬到法老最為信任的位置上;縱使如此,她也從不曾忘記自己身為婢女的本分。
就因為是注定了的求不得……埃(分)及的法老王注定此生,不會去理解也不會去珍惜她所謂的情字。長依最是認得清現實的人,所以她堅定的拒絕他,告訴他:我不願意。
並非不願意成為他的女人。
她根本就是,不願意承認這個人根本不屬於自己,更不願意對這份注定沒有結果的絕望戀慕寄予期待。她不願意承認魔王與暗遊戲,乃是秉持著亞圖姆之名的本質一人;更不願意承認,其實她愛著他,沒有任何理由,也不會因為三千年的時光橫亙於前而改變些什麼。
她無條件的接受他,無條件的忠於他,無條件的跟隨他,因為無條件的愛著他。
不去承認,就不會貪心。不去承認,就不會報以希望,更不會品嚐到求不得的苦澀與絕望。長依抱著這樣的念頭隱忍壓抑,哪怕聽得他要召幸宮中的如花美眷,她依舊隻是怔怔的對著他的寢殿發著呆,為自己歎息一聲而已。
僅此而已。
所以她不貪心,上天就不會因此而怪(分)罪懲罰她了……吧?
眼前的少年王神色一派溫和。
他坐在床邊,分外平靜的透過窗戶遠眺那日夜流淌不息的尼羅河。受過那樣重的傷,長依堅決要求他留在屋子裏靜養;饒是貪戀外間明媚溫暖的陽光,他還是聽從了長依,坐在床邊發著呆,靜靜回想自己那支離破碎的過去。
長依什麼都沒有同他多說。
她所謂的敘述,極其簡單倉促,甚至於連他自己姓甚名誰也沒有說明。失去記憶的少年王曉得她是不願說的,因此也沒有勉強她;左右是自己的記憶,誰都奪不走,等待自己自然想起來的那天也就罷了。
他如是安慰自己,忽而回首去看坐在一旁料理著針線活的長依。嘴上說著自己隻是侍女,侍奉的也極其細心,然而他依然能夠感覺得到,長依並沒有拿自己當一個簡單的侍女看。瞧著她的一係列舉止行動,無一不昭示著出身大家的良好涵養;且尋常的侍女若是落得此難,早就趁機逃了,哪裏還會留在這裏照顧他這個被仇家追殺的落魄主(分)子?
心下詫異,隻是她不說,他也就沒有主動去問。乖乖坐在床邊不給她找麻煩,隻細細觀察著長依將那粗製的衣裳料理妥帖。葛普雖則送來了換洗的衣物,然而粗布的質地與他素日裏穿著的亞麻相去甚遠;且這些淩(分)亂的邊邊角角少不得她親自動手改一改,縫縫補補且讓他穿的舒服些。
待到活計做完,長依扯斷線頭將衣服抖一抖疊好;忽而瞥見少年王的審視目光,幹脆起身將衣服遞到了他的麵前。“這小漁村沒有什麼好衣服,且將就著吧。”
“……辛苦你了。”
對於自己的失憶問題,長依都能坦然接受,失憶者自己若是再覺得吃驚反而說不過去。因此他也漸漸放下了此事,隻盡力在腦海中搜索整理散碎的記憶。他沒有多嘴去問,長依更不會主動提及,隻替他檢(分)查了遍傷口該換藥換藥,倒是有幾分懸壺濟世的名醫風範。
一個婢女懂得針線活也算說得過去,可是她竟然懂得醫理,自己這一身上都是她救治的,真是叫少年王有些好奇她的真(分)實身份。
隻是她叫他好生靜養,自己手頭卻不得閑著,衣服補好便又埋頭搗騰那滿地的草藥渣子。少年王的瑣碎記憶裏還存在著關於這些草藥的片段,因此一眼就能認出這原是止血療傷的;長依將它們細細研碎,配製好後擱在了小罐子裏,先是留足了他需要的分量,餘下的分門別類調好一一封存。
難不成她是要在這裏……開藥鋪?
失憶王有些好奇,卻又見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推門而入。見他已經醒來,當即明媚一笑同長依道:“這位哥(分)哥可算醒了,長依姐姐可以鬆一口氣了~”
長依有些無奈,苦笑著搖了搖頭,招手示意她過來:“哈納尤來得正好,這是你哥(分)哥用的療傷藥,我已經調好了,你記得按時給他換上。”
“知道~姐姐妙手回春,我哥(分)哥已經大好了,再過幾日約莫就可以下地做些雜活了。”哈納尤一點頭,接過長依遞來的罐子歪著腦袋道:“這位哥(分)哥好不容易醒過來,長依姐姐怎麼不開心呢?如果有麻煩,姐姐可以同我說;葛普大叔說了,姐姐是村子裏的大恩(分)人,姐姐有麻煩我們一定盡力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