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的分配與收攏權力,駕馭下屬不使其離心;馭人之道乃是帝王之道,顯然,埃(分)及這位少年君王已經用的爐火純青。
她這樣聰明的人,根本不需要賽特再多嘴就能將諸事早早做好準備;賽特與她簡單作別,快步自出宮門去——琪莎拉還在宅邸裏等著他呢。
長依覷著他的背影忽而心生感慨。誰能想到這個意氣風發的大神官,昔日裏還曾為了琪莎拉的性命而在殿外長跪過?他是多麼倔強的人,終究能夠為了心愛之人而折辱自己的尊嚴;換做魔王,約莫是寧可一死也不會同旁人低頭的。
人與人之間是截然不同的,哪怕同一個身(分)體中的兩個靈魂,甚至同一個靈魂在不同的時空裏都是。長依駐足沉思了片刻,收斂起這些紛亂的綺念繼續去追隨魔王的動向。操勞一日的法老王此刻正在沐浴,這也是他難得一時舒緩疲憊的消遣;長依細細檢(分)查了他的換洗衣物,候在外間時,忽而覺得恍若隔世。
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守在他的身邊了。
那些在漁村度過的短暫時光被她封存在心裏,同樣的人,做出不同的事,她卻無法質疑他的出爾反爾,也無法質疑他的選擇。如今那個漁村已經慘遭屠戮,長依不知究竟是誰動的手——巴庫拉的追殺也好,亦或是少年王暗地裏著人去滅(分)口,這些都不重要了。
連哈納尤都慘死在王宮之中,可以證明那段時光存在的東西,如今隻剩下她一個。
那段記憶被魔王摒棄,所以她也不許記得;既然不記得,就等於根本不存在——可是她依然能夠記得,那幻夢一般的四個日夜裏,他向自己伸出的手。
“你又在發什麼呆。”
“誒?……”
從回憶中脫出再度回到現實,長依迅速起身,照例避開了目光隻將手中的衣裳抖開伺候他穿著。宴會已經結束,所以少年王也沒有再身著正裝的必要,這一套寢衣也是輕(分)鬆舒適的好選擇。這些日子以來長依已經習慣了再關鍵時刻當瞎子,所以也好運氣的沒有再長針眼,一味將魔王伺候的妥帖周到。“王上要直接回寢宮休息嗎?是否有點了米坦尼的……”
“今兒個是誰在宴會上說,不許我再叫別人來的?”
“……”
果然不能再低估了這貨的記性。
長依果斷選擇裝聾作啞,想要將此事一筆帶過;未料她此前的好戰友露恩竟然補了她一刀:“王上難道不知道麼?自打回宮之後長依就沒有喝過送子湯,心裏必然怨著呢~女人呀——嘴上說什麼,心裏總是反著的。”
說者無心,魔王的目光卻因著露恩的打趣而有了半分動(分)搖;他細細打量了長依片刻,忽而扭頭詢問露恩:“醫官都有按時替她診看嗎?”
“王上仔細吩咐過的,不時都有人去照看呢~”
自打中毒事(分)件之後,長依還沒有恢複過來便隨他出行,後在行宮遭遇了刺殺不得以墜河逃生;周折一番回到了底比斯,魔王當然不肯放鬆叫人仔細照料她調養身(分)體。
長依雖則感念他的細心,卻又不解其意;但見露恩眨了眨眼笑道:“長依此前中毒傷了身(分)子一時休養不過來也是常事,況且子嗣之事也是急不得的。”
“咕——”
“我知道,你也要仔細留心著。”
他答的如此坦然,正在替他係腰帶的長依卻險些打出一個死結來。法老王自繼位以來也已經一年了;在古埃(分)及的時代,人均壽命並不長,他這個年紀的貴(分)族,約莫也該有了子嗣。先阿克卡南王統(分)治埃(分)及四十餘載,中年才得了嫡子的他也因此險些遭遇後繼無人的尷尬;有了阿克卡南王的先例,當今的法老總有著緊此事。
若是真的說起來,所謂多子多福在王室裏並非好事;且看赫梯如今的王(分)位爭奪戰是如何慘烈,手足相殘都不在話下。魔王能夠順利繼位,也是經曆過殺伐手刃過幾位旁係親族的——還記得先阿克卡南王昔日同西蒙的笑語:“隻消能引導埃(分)及走向富強,王之繼任者一個就足夠了。”
長依從未料到他會將子嗣的事情同自己扯上關係。若論及出身,她並非悠思南家的親生血脈,與真正的王孫貴(分)族還是差上一截;再者以悠思南家如今的盛勢,若是長依誕下皇室的血脈,他最要擔心的就是辛多起了異心;謀害(分)法老扶持幼子,這埃(分)及的天下很可能一朝就淪陷在旁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