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仿佛是真的聽懂了,微微蹙眉道:“再忍耐幾天吧。”
“喵嗚!”
這一聲仿佛是在抗議,貝倫有些焦急的再度站起來追著自己的尾巴轉了一圈。這一下卻叫少年王有些為難的托起了下巴:“我知道。”
貝倫的小耳朵也一並耷拉下去。
露恩分外詫異的注視著法老王伸手將前些日子還撓了他一爪子的小黑貓抱了起來。在王宮裏吃好喝好還有一個給自己撐腰的主人,貝倫也已經吃成了一個小毛球;先前長依還曾抱怨抱它的時候重得胳膊酸,好在他並沒有為著貝倫的體重而產生什麼怨言。
“喵~”貝倫乖乖縮在他的懷抱裏,因為這份溫暖而滿足的搖了搖尾巴。
少年王的唇際驀地掠過一絲淺笑。
“我也是……”
長依滯留在宅邸多日,的的確確是有原因的。
她的小藥圃子一直得到了家仆的照顧,哪怕她已經入宮一年多仍然沒有被荒廢;如今長依日日采了迷迭香回來,以便晾曬處理後點在母親的內寢。
悠思南夫人的睡眠一直不是很好,迷迭香能夠安神,所以長依特特兒在藥圃裏留了一塊地專門種植;隻是如今縱使用上助眠的香料,亦是於事無補。悠思南夫人自從子女紛紛離開後便顯得鬱鬱寡歡,尤其是長思自請前往神廟奉守終身,更是給了她一個巨大的打擊。
大祭司殉國的消息一傳來,她便心力憔悴再也支持不住精神的壓力而昏死過去。哪怕家仆極力救治,又有妥帖的醫官照料,這心病卻是無藥可醫。
她已經是再也經不起任何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了。她擔憂立下戰功的長守會再次被派遣去邊境駐守,因此日日以淚洗麵牽著他的手不願他離開自己;再一想起慘死的長思,又掛念在宮中步步驚心的幺女,這一下攪得寢食難安簡直就要支撐不下去。
長依和長守如今須得日日陪伴在她身邊,可即使如此,她還是得不到足夠的安全感;且一雙兒女在前,又更讓她想起可憐的長女。
悠思南夫人的精神接近崩潰邊緣,整個宅邸的上空也仿佛被陰雲籠罩,偌大的宅子裏聽不得一聲笑語。長依不得脫身,更無法傳什麼訊兒回去;母親將她看的死死的,父親也執意請辭,要帶著一家人遠離這朝堂的紛爭。
長依無可奈何。好在,一同長大的哥哥畢竟理解她,隱隱猜到她的矛盾所在,試探性的問過她的想法。長依不敢回答,更不敢再提出什麼回宮的話頭來刺激母親。
悠思南夫人簡直是歇斯底裏一般,死死攥著她的手腕悲戚道:“長依,你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兒!”
長依無語頷首,下一秒卻被母親死死攏在懷中:“母親求你們——不要再離開我了!”
“昔日法老王下了禦令要權臣之女入宮,我存了私念,犧牲了你留下了長思……”母親不再顧及昔日的隱忍,將那些未能言明的猶豫全盤托出:“可是長思終究還是走了!這難道是命嗎?長依,這是不是你姐姐的命?““母親……”
試圖勸解的長守再度被她打斷。“長依,你是一個不孝女;若不是你拖著悠思南家入局,興許你姐姐就能好好的結下一門圓滿的姻親。”
這份怨責不消她提起,長依日日也是在自責與此。到底哥哥心疼她,第一時間出言反駁:“母親,這不是長依的錯!”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說的我都知道……”無助的母親終究潸然淚下:“可是長依,我要你贖罪,用你的餘生來向我贖罪!我已經失去長思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要你留下來陪在我身邊,我隻想你們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她這十餘年的轉生歲月,都是上天的格外恩賜。尤其是母親,沒有血緣關係卻對她疼愛備至的母親——她能夠在這三千年前的亂世中活下來,享受一個和樂安然的成長歲月,全都是悠思南家族給予她的幸福。母親無私的將愛分給她,養育了她的第二次生命;哪怕用她的性命來報償,這份恩情也是她根本換不清的。
長依無從拒絕,這個小小的要求太過簡單,她找不到拒絕的借口。。
哪怕她眷戀著的人與事並非此處,她也沒有資格拒絕母親的要求。父親執意退步抽身,母親更不願她再回到王宮裏以身涉險,她哪裏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隻是在路過宅邸裏的小蓮池時,會無意識的駐足片刻發一會呆。昔日魔王答應了將她喜愛的蓮花賞給她,因此大方的將整個王宮的蓮花都由著她折;甚至偶爾自己看得入神了,他還會主動將花兒折下來遞給她。
宅邸裏的花開的再盛,終究比不過王宮裏能工巧匠的精心養護;記得她離宮之前,那一株藍睡蓮含苞待放叫她期待了很久。前兒個屬國進貢了一個琉璃瓶子,她隻瞧著一眼就覺得很喜歡;這一切當然逃不過魔王的法眼,當下從那一批貢品裏將所有的精致小玩意兒一並分出來,甚至沒有走法老的私庫登記一圈就默許送到了長依的手裏。那淺藍色的琉璃瓶和藍睡蓮再相稱不過,長依幹脆將瓶子留在了寢宮的窗台上。真是萬事俱備,隻等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