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依滯留本宅的小半個月裏,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的埃及很是風平浪靜。沒有戰事亦不需要籌備什麼大型祭典,除卻忙著與赫梯交涉和談事宜的賽特,大多數官吏的日子過得都很是輕鬆。
這人一旦清閑下來,自然就開始沒事找事。長依日裏伴著母親,少不得要聽著家仆耳報底比斯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瑣事:什麼某某言官不顧家中悍婦的不滿執意納小,最終攪得家宅雞飛狗跳;某某祭司家的女兒表麵清高,背地裏勾三搭四被人捉奸在床雲雲。風言風語眾多,以訛傳訛往往被說的神乎其神,然而長依大多數的反應是哂笑後的搖頭不語——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排除三人成虎的人言可畏,這些傳言之所以走漏出來,必然是有它的緣故。
相比之下,悠思南家因著極好的家教規矩,就連旁支的族係也沒有傳出過多少糟糕的風評。辛多以身作則且馭下嚴格,自悠思南夫人誕下雙生子後又領養了長依,兒女雙全,幹脆沒有去納妾。
每每聽著別人家宅院裏的爭風吃醋勾心鬥角,悠思南家都有嘲笑它的資本。果然悠思南夫人也沒有放在心上:“不老實的人才會生那不老實的事。”
“母親說的不錯。隻是這人呢,老實過頭亦或是機靈過頭都不好。”長依在宮中曆練的一年,見多了老實人被欺負的例子,更見過許多狐狸沒能藏好尾巴被人揪出來之後的悲劇。“何況有時候縱使你不想生事,也總有人會給你來事。”
“你哥哥就是個老實過頭的,而你就是太聰明了。”悠思南夫人淡定的順著她的話頭說了下去,挨個兒吐槽一個都沒有放過,“什麼時候你勻一些小聰明給你哥哥好了。”
躺著也中槍的長守極其不滿的瞥了兩人一眼,隻是不敢對母親還嘴,更說不過妹妹的舌頭;隻得認栽怨念道:“母親你說小妹就是了,可不要扯上我。”
悠思南夫人微微一笑,抬眼見長依又遞了個軟墊與她靠著腰;剛要解釋,長守卻先她一步向著家仆問出了口:“城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說了半天,難道王宮裏就那麼安穩嗎?”
“聽說王上染了風寒,朝會也散的早,所以就沒什麼事兒可鬧。”
悠思南夫人的眉心微蹙。素日裏家人閑談總是下意識的避開法老王有關的話題,為著斷了女兒的念想,幹脆掐斷了長依與王宮傳話的手段;今兒個倒是兒子這愣頭青一腦袋撞上來,且還攤上了法老抱恙的事端,長依當即坐不住了:“什麼時候的事?”
“好像是昨兒個晚上不知怎的驚了風。內宮的風聲捂得最緊,我們也探不到什麼緣故。”
家仆回答的極其本分,顧及悠思南夫人的感受而幹脆沒有說清——其實他若是說的全些也就罷了,偏偏這樣遮掩著消息,更是叫長依焦躁起來;剛要起身,被悠思南夫人一把按住:“宮裏那麼多人伺候著沒你的事!給我坐好了!”
“……是,母親。”
當著母親的麵,長依不敢造次,長守更不敢多勸。隻得心神不寧的挨到中午,辛多結了今日的事務後回到宅邸與妻子兒女共聚天倫。放在往日他是絕不會如此清閑的,隻是他鐵了心要退仕,如今正跟法老僵持著,自然是不關己事不插手。
甫一見長依的表情,當然猜到是宮裏的神通廣大將消息漏給了女兒。辛多不動聲色的瞥了二字一眼,忽而開口道:“長依午後若是無事,去替我將賽特送來的赫梯議和禮單核對一下。”
長依巴不得尋個由頭脫身,當即點頭應下。赫梯的屈辱求和已經到了尾聲,埃及拿足了好處,賽特也不會再揪著不放;如今赫梯送來了大堆求和的禮物,各類奇珍異寶不必細說,還物色了數十名美人進貢給法老王。想到那個小公主如今還扣在王宮裏,她的哥哥卻急著往法老的身邊塞女人,長依委實替她覺得可悲。
如今赫梯沒有了叫囂的資本,這個小公主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長依先前為著姐姐的慘死而顧及不上料理她,如今辛多執意帶著兒女回家養老,她倒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親手替哈納尤討回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