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虛假的永恒。
更寧願去選擇短暫的奇跡——
久久沒能得到想要的回應,反倒是見長依的雙手無可遏製的顫抖起來。穆瓦塔裏隻能雲淡風輕的同她溫言:“你動手吧。”
那仿佛是和“一起回去吧~”這種無聊的小事一般,輕鬆閑適的溫柔語氣。他毫不在乎,也毫不介意,哪怕這是隻消她動一動手指就能奪去他性命的舉動,他也始終還是報以一個溫暖的微笑。
“雖然我很奇怪……像你這樣善良的人,原本是應當被人牢牢保護起來再不見什麼血腥廝殺——卻又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迫自己傷害他人,令自己雙手染血……為什麼要為了他而奮不顧身……”
“閉嘴!”
“你不想聽的話,隻管動手好了。長依……”
“我叫你閉嘴!——”
理智告訴她不能退卻。
本能告訴她不能遲疑。
責任感與使命感要求她將簪尖直接刺進他的咽喉。
可即使如此,她依然下不了手。哪怕明知此人是魔王的宿敵,哪怕明知赫梯是埃及最大的威脅,哪怕明知法老王設下這一場鴻門宴,原本就是為了除掉他來永絕後患。
因為那一抹自信的微笑裏,卻擁有與她記憶中三千年後的決鬥者之王同樣溫柔的神色……
英挺俊美的側臉,與瓊紫色的眼眸。哪怕時光荏苒,哪怕跨越千年,哪怕生與死的邊界模糊不清,哪怕她在輪回的碎片中遺忘了自己;她依舊不會忘記的,便是這個人,與他曾經展露出的每一個溫柔的微笑。
“暗……”
她已經快要遺忘了那個發音的方式,yamiyugi,罕見的擁有兩顆心的少年那不為人知的,屬於暗的神秘一麵。與三千年前的法老王不同,與任何時代任何時空的根源存在都不同,她始終不能認可不能屈服妥協的唯一之人……
終究,她還是成為最不應該出現的變數。作為法老王最信任的人,作為自認為最愛他的人,長依可以為了他慨然赴死,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為了他而親手奪去此人的性命。
“別怕。”
分明見她萌生了退卻之意,穆瓦塔裏卻輕輕攏住她的小手,幫助她捏緊了那簪尖一點點刺入自己的脖頸:“我不願意叫你為難。若是真的叫我說中了,你願意沉淪在這樣的幸福裏也無妨……你也不要有猶豫,更不必有什麼負擔——無論如何,我不會怨恨你。”
你隻需要考慮你自己就好了。
你隻需要一直向前走就好了。
不必回頭,不必眷戀,因為你所祈求著的……
“不要!——”
血液順著他的咽喉緩緩滴落,溫熱又粘稠,仿佛一旦沾染上就再不能抹卻的痛苦痕跡。長依尖叫一聲,顫抖著丟掉銀簪試圖掙開他的手;穆瓦塔裏卻猛地發力挽留住她的手心:“你別怕。”
“不要……不要!放開我!”
“長依……”
不要再用這樣溫柔的語氣來呼喚她的名字,不要再用這樣相似的殘影來侵蝕她的回憶。
這個人……這個人……褪去了陰影,卸下了偽裝,一雙瓊紫色的溫柔眼眸便能直接奪去她的靈魂。哪怕明知這是個陷阱,哪怕明知這並非真實,這眉眼間殘留著的相似的溫柔,便能將她的理智徹底碾碎。
放不開手。
無法回頭。
哪怕這是不可能出現的奇跡,長依也願意去相信這個謊言。
“……麼。”
“恩。”
“暗……”
破碎的言語裏究竟在表達著什麼,他未能聽清;就連長依自己,此時此刻也無法完整的表述出內心澎湃著的心情。是欣喜?還是痛苦?感恩於上天的重逢,亦或者說……
“你再這樣哭下去,我就要後悔以真麵目來見你了。”
穆瓦塔裏露出了頗為困擾的表情,然而長依的眼淚卻並非她自己能夠控製的大顆湧出。所見證的即是真實的話,所能夠觸及的才是真實。那麼他就是真實,這個世界僅存的唯一的真實!
“……暗。”
“別哭了。”
穆瓦塔裏溫柔的替她拭去淚水,無奈這樣的舉動卻讓她的眼淚更加無可遏製。“我本不想叫你為難的,可是我想著,總是要這樣見你一麵才不會留有遺憾……”
“你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恩。”
“不可能是你……不可能是你……”
“恩。”
無論多麼破碎狼狽的語言,亦或者是連她自己都無法欺騙的謊言,穆瓦塔裏統統沒有拒絕,細細傾聽,點頭應允她所有的訴說:無論那是質疑,是否決還是卑微的祈求。“你不要哭了。無論你想要說什麼,我都願意聽。”
十六年的等待究竟是為了什麼?
注定悲慘的命運?注定無望的戀慕?
她所祈求的,分明就是他此刻的溫柔而已。無論你想傾訴什麼,我都有足夠的溫柔來接納。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夠了……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左不過記憶裏他自信的微笑而已。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隻是因為想要見一見你而——”
穆瓦塔裏未能回以一個完整的答案。
在危機抵達的前一秒,本能驅使著他抱緊長依疾退一步;一枚利箭毫無預兆的穿過兩人的殘影,最終深深紮進厚實的宮牆中。這一箭可謂是貼著他的腦袋擦過,因為護著長依閃避不及,他的側臉也被箭羽掃出一道血痕來;饒是如此,他還是沒有鬆開懷中的長依,隻微微蹙眉迎上了射箭之人的目光。“這就忍不住要動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