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罪魁禍首穆瓦塔裏還在冷眼旁觀,先前還決意要取他性命的法老王卻瞬間將他丟到了腦後。長依那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表情愈發叫他怒火中燒——他隻是試了一試而已,隨便試了一試而已,得到的結果卻完全不出他的意料!這個朝三暮四的女人,果然隻因為一張臉,果然心心念念的還是她口中那個莫名其妙的“暗”!
曾經挨過露恩的一巴掌叫她清醒,今天挨的一耳光卻徹底將她打懵。後知後覺,方才明了他口中的那個“果然”究竟指的是什麼。
她無可辯駁,也無從解釋……明知留下這穆瓦塔裏的性命等同於縱虎歸山,長依還是為了他而拂逆了魔王的意誌。她不能讓他死去,哪怕隻是一個虛假的幻影,在沾染了暗遊戲的殘留氣息後,縱使明知是個陷阱,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不要殺了他……”
滿心記掛著穆瓦塔裏的安危,於魔王而言顯然是火上澆油。賽特根本不敢勸阻,隻得眼睜睜瞅著魔王再次俯身捏住長依的下巴:“你想要保住他?沒問題,那就以你自己的命來換他的好了。”
用腳趾頭也想到了這話根本就是一時的氣話,雖然不想承認所謂的惱羞成怒,可是賽特已經看出了今日激怒法老王的根由——那到底也是棘手的赫梯王,哪有你這樣橫豎死活的護著的!
可長依偏偏著了魔一般,一副慨然就義的表情,就差沒有洗幹淨脖子再伸長了讓你砍下一刀:“隨便怎樣都可以,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這女人平時聰明伶俐的叫他牙癢癢,今天卻蠢到這種作死的話都說了出來?賽特委實產生了這樣的疑問,再下意識的覷了眼那身處矛盾的中心卻仿佛遊離於事件之外的穆瓦塔裏。
那份氣定神閑作壁上觀的淡然,讓賽特委實窩火不已。然而下一秒立時頓悟——這就是他的目的吧?讓長依與法老王產生矛盾,等同於讓整個悠思南家族和法老王離心。真是好手段好計策,竟然能夠在法老王和長依之間生生的插上一腳。
也是賽特不曉得魔王的心障所在。留存在長依心底的殘影,一直都是他容忍不下的異端。如今本尊終於現身,還得到長依拚死拚活的護佑,魔王想要不光火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不是此人身為赫梯的君王,牽一發而動全身,在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傀儡人選之前魔王暫且不想讓他死在埃及,他早已不顧長依的阻攔叫他人頭落地了。
可長依愈是挺身相護,就越是讓魔王的怒氣燃燒的更加洶湧。作為地位無上的法老王,他決定了臣民的生死,埃及的命運,哪裏受的了這樣的屈辱!
“我現在就殺了你!”
到頭來還是選擇了最適合他風格的,也是長依已經領教了多次的擰脖子。這個異數,這個賤人,這個……恥辱!
隨行的親衛早已噤若寒蟬,就連想要下跪請命的賽特也被魔王以危險的目光生生逼退。長依仿佛還想要解釋些什麼,可是魔王並沒有再給她掙紮的機會,指尖發力便立時叫她因為窒息而昏迷過去。
終是那赫梯王冷冷哂笑:“你已經淪落到拿女人出氣的地步了麼。”
魔王同樣回以一個冰冷的眼神,將長依如破布一般丟回了腳下:“隻憑她的命還不夠換下你的。”
“你要在底比斯直接對我下手嗎?”
“你以為亞述那群烏合之眾就能保得了你的性命?”
王與王的對決便是這樣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穆瓦塔裏不是白癡,敢於堂而皇之前來埃及議和,自然就有不會在明麵上被幹掉的保障。若是國君死在埃及,破釜沉舟的赫梯聯絡上想要占便宜的亞述,必然能夠打得埃及元氣大傷。
可是魔王從來不是個會受人脅迫的人,哪怕是在他心中舉足輕重的長依,也隻能順從他的心意絕不能拂逆什麼;一旦觸及他的逆鱗,下場就隻會如今天一般:“把她拖回去關起來,不許任何人探視。內宮諸事暫交艾西斯與馬哈德打理。”
賽特不動聲色的退了半步,卻被魔王無情的攔住:“我說任何人,包括你在內。”
其實他原本隻是想要將長依臭罵一頓叫她清醒一些趕緊去給法老王服軟道歉的,可是魔王顯然將他歸類在了給長依說好話的陣營之內,叫他無語到滿頭黑線。眼瞅著長依被親衛拖走,賽特隻得將注意力轉回了赫梯王的身上,繼續等待著法老王的示下。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以挑起戰爭的代價永絕後患,還是以息事寧人的態勢縱虎歸山?
好在縱使因為一時的憤怒而責罰了長依,法老王還是埃及那個冷靜睿智又殘酷有謀的法老王。按捺下殺意,他回轉過身去:“赫梯王可不要在王宮裏走迷了路耽誤晚宴,你們送他回去休息。”
這是不想背上謀殺赫梯君主的罪名因此要在埃及境內放他一馬的意思了。賽特略作掂量便明了了他的用心,招招手示意親衛將人好生“護送回去”——仿佛對於這些赫梯的皇家人士,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好意護送了。
瞅著法老王的陰鷙神情,賽特除卻默默祈禱之外,也隻能保持著他一貫的中立態度靜觀其變了……風風雨雨這麼久,長依卻最終要在這個陰溝裏翻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