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虛假的永恒,你才是唯一的真實。
女神官艾西斯從未有過如同現在一般的體會到什麼叫做君心難測。
老實說對於整個悠思南家,艾西斯的一直都有戒心的;可是對這個為了魔王敢挖人眼睛的長依,艾西斯在潛意識裏還是堅持認為她不會存了什麼異心。女人一旦陷入情字,那便是捧著一顆心給你隨便糟蹋都無妨的;艾西斯不覺得一個赫梯王就能拐跑長依的心,可是法老王雷霆震怒之下,長依又妥協認罪,這其中的緣故就不是她理解的了的了。
到底法老王還是舍不得悠思南家這個傷腦筋的禍害。艾西斯有些鬱悶,卻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安心;瞅著被趕出寢殿的苦逼仆從們,再聽得內裏的動靜。艾西斯當即決定掉頭走人:“你們候在這裏等候傳召就好,無有大事不要入內。”
借我一條命我也不敢這個時候闖進去啊……
寢宮的下仆們紛紛點頭如食米。果然不出艾西斯所言,這一夜都沒有任何風聲能漏進內殿去。眼瞅著天色蒙蒙亮,換班的親衛有些疲憊的壓低聲音交代著些瑣事時,一個耳力極敏銳的婢子忽而聽得了一點響動。
“……”
婢子屏息凝神,靜靜等候著法老王的吩咐。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魔王是在長依的床榻上就地解決了的;事出突然她們這些當值的婢子也隻得轉去東偏殿看門。彼時的長依被吃幹抹淨死屍一般聽不得出氣,還是天亮之後法老王開口叫人進去伺候洗漱的……可是如今內裏這樣悉悉索索老鼠偷食吃一般的動靜。怎麼也聯想不到法老王的身上吧?
其實她也沒有猜錯,起身的人的確不是那位法老王,而是疼醒了的長依。
運氣好沒有被撕成碎片的她,如今就連掙紮著爬起來這樣簡單的動作也得蓄上好些力氣。好歹堅持下了床,弄出的動靜同樣將闔目安睡的魔王給驚醒了;可他不聞不問,長依也隻能乖乖的整理容裝打點好一切,默默的候在床前。
伺候法老王更衣洗漱都是婢女的任務。哪怕她再困倦,眷戀溫暖床鋪的這種事情,再也不會是屬於她的權力。
這樣自覺的舉動果然省了魔王的一頓嘲諷。心安理得的接受婢女的侍奉,魔王沒有再主動開口,甚至連一個冰冷的眼神也再懶怠去施舍。
算上她的前生,長依從沒有對一個人如此忍氣吞聲過。哪怕魔王多次觀察她的表情,都被她以無聲低頭的方式給回避開來;這無疑是一種做賊心虛的表現,可長依不敢再去直視那清冷的目光。
在絕對的沉默之下,她一如既往將手頭的工作完成的一絲不苟。無論於誰而言,習慣都是一種日久上癮的□□。
他們都要再度習慣那沒有彼此的人生的。
哪怕心底裏最後的疑問依舊徘徊不去,魔王最終還是沒有再詢問。打點齊整後便推開殿門,動靜之大,連帶著外間值夜到已經有些疲累的侍衛們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個個站的筆直。
“王……”
“把卡裏姆叫來。”
想來是對於迎接國君的諸多禮節上還有些細致的安排,因此要與司掌此事的大神官再行商榷。長依默默跟著他走到門首,躊躇片刻,終究是將踏出殿門的半隻腳收了回來——想來自然會有安排來押解她回去的人,乖乖呆在這裏當好囚犯也就罷了。
已經數不清究竟多少次目送著這背影遠去了……可是她隱約感覺到,這一次,這個人,絕對不會再回頭看自己一眼了。
“……不管你信不信!——”
許是披風揚起的角度太過熟悉,讓她再度回憶起三千年後的悲傷一幕:終端之王邁入冥界之門尋求安息時,是沒有回過頭的。沒有跨出殿門的長依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挽留:“我會不計代價的保護他……也會不計代價的保護你。”
事到如今,這樣的話語還有任何的意義嗎?身為侍奉法老王的仆人,最重要的莫過於忠心二字;將另一個人放在與他同等的位置上,本就是一種褻瀆與……背叛。
魔王幾乎沒有猶豫的忽略了她的話語,可那無助的嗚咽聲卻終究令他不得不駐足片刻:“如果一定要做出一個選擇的話,我還是會不計代價的讓他活下來……”
長依頹然跪坐在殿前冷硬的石板上,那是她唯一所能給出的回答。
“可是無論生死,我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
長依。悠思南的所謂禁足在第二天便宣告解除。
雖然令法老王雷霆震怒到將她羈押的消息委實讓人感到吃驚,可是長依。悠思南替法老王順毛的好本事還是讓人嘖嘖稱奇。當真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哪怕謠言傳的漫天飛,人家仍然能夠把法老王留在床上春宵一度——果然還是悠思南家教女有方麼?
當然,比起這些無謂的謠言,身處事件中心對此知根知底的幾位大神官還是心照不宣的持有保留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