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露恩大人離宮,我始終沒有想明白這件事——不過老天開眼,好歹叫我在死前醒丨悟,猜到了其中一種可能性!”
話剛落音,手中的陶土瓶便被她狠狠的擲向地麵:“比如說……這裏!”
“!——”
寢居內傳來的碎裂聲讓候在門外的侍女們噤若寒蟬。
賽特再三叮嚀過,除卻杜絕長依潛逃的可能外,最重要的還是要防止她畏罪自盡。因著是回她最熟悉的寢居來,侍女們遲疑著沒有跟進去……可是聽聞裏頭的響動,卻還是讓人無法安下心來。
憤怒的長依大人需要摔東西來發丨泄情緒嗎?那樣的話應該能聽見露米娜勸解的聲音吧……要知道那土瓶的碎片可是能割破脖子的,莫不是尋不到自丨殺的辦法才出此下策……侍女們戰戰兢兢的交換了眼神,正要分出人手去回稟賽特,卻見本已離去的法老王正領著一臉陰鬱的賽特大步走了過來。
“……王。”
“噤聲。”
乖丨巧的侍女們一齊屏息凝神。
法老王也沒有再近前,隻是默默的駐足在門外細聽著內裏的談話聲——“藏在這裏就好了呀~”
長依笑盈盈的俯身,撿起一枚土瓶的碎片。“誰又能想到這外表樸素尋常的陶土瓶,我最喜歡的,王上特許我養著的陶土瓶……內裏已經被染成了漆黑一片呢?”
“……東西用久了總是要弄髒的,姐姐。”露米娜如往日一般極力掩下自己的不安,繼續表達著自己的關切之意:“姐姐你的臉色很難看呢……是不是累了?雖則王上又生姐姐的氣了,不過隻要說清楚就好了吧……姐姐你不要傷心,不管怎樣露米娜都會一直……”
“你真的想要一直陪著我嗎?露米娜。哈維。”
“……”
“回答我吧露米娜。”長依微笑著,一字一頓的再次重複:“你是真心想要,一直一直陪著我的嗎?”
“……當然了,姐姐。”
“那麼露米娜,請你繼續告訴我……”哪怕明知此刻的自己麵目乃是無比的森然可憎,長依還是強丨迫自己回轉身丨體,直麵著她曾以為最能夠信任的友人:“你是從什麼時候起……選擇了,背叛我的?”
不想去思考,不願去懷疑,不肯去確認。
可是在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之後,餘下的唯一可能……即使再殘酷,也是所謂真丨實的形狀。
“為什麼無論我怎樣仔細排查,寢宮的消息總是會被泄丨露丨出去。”
“為什麼命運安排的如此巧合,總能讓我在花園裏與故人不期而遇。”
“為什麼在我不知情的時候,父親回應了我的請求而將不必要的人手安插丨進王宮裏。”
“我想不通的事情很多,可是我一直沒有去想……是我太懦弱,下意識的回避真丨相不願意去相信那沒有被排除的可能性——赫梯的消息如此靈通,穆瓦塔裏王竟能夠得知我腕上這顆小小石子的來曆。這樣的小事,除了你,就連王上也沒有問過呢……我真是太小看你了,露米娜。”長依輕歎一聲,將穆瓦塔裏王歸還的墨玉鐲子遞到了她麵前:“這個東西,想必也是你做的手腳吧……”
靜默良久,見她並沒有回答的意思,長依也隻得苦笑著繼續向下說了:“隻要想通了一件事,很多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也就都說得通了……”
“什麼城主作亂謀害丨法老,分明是你將毒塗抹在酒杯的邊緣,沾了我的手與他的手,恰巧借了那顆本就無毒的葡萄送進我的嘴裏,好叫我當場毒發,好叫你洗清嫌疑。”
“什麼赫梯公主苦苦相逼,分明是你與她合作演出的一場苦肉計。哈納尤曉得我信任你,所以她什麼也不能說,隻能眼睜睜的被你逼上絕路。想來那赫梯的公主能夠順利逃遁出宮,也少不得是你在暗中做了推手吧?”
“我曾經那樣的信任過你,露米娜……在法老王失蹤的緊要關頭,我甚至將那決定生死的家信托付給了你。你還記得當日丨你是怎樣回答我的嗎?”
——我可以信任你嗎?
——姐姐請相信我。露米娜不為著旁人,也並非為著王上。露米娜隻願意聽姐姐的話替姐姐去辦……
回憶中的溫暖被現實給生生打碎。
長依緩緩抬首,直視著這一年以來與自己朝夕相對甚至視之為親妹的少丨女:“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一起度過了相當漫長的時光了呢——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膽怯又可愛的小女孩了。”
“……人都是會變的,長依姐姐。姐姐何不對著鏡子看看自己呢?現在的你,哪裏還是當初那個替我解圍多番照料的知心好姐姐了……”
那是她第一次窺見的,眼前的少丨女最真丨實的表情與心聲。被扭曲的心靈不再如以往一般俏丨麗柔和,隻是以森然可怖的目光與她對峙著:“你這樣聰明的人,還需要我來解答什麼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