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焚天,空氣中彌漫著人肉焦糊的味道。
悅來客棧的大門口卻保留了一方小小的淨土,這是緣於兩根黝黑門柱不知何年何月所刻的佛教六字大明咒,此刻,“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散發出淡淡的金光,令其一丈之內煙火皆無,即便從天而降的巨大冰雹也被鬥拱的門簷擋住。
立在屋簷下的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已經蜷縮在這裏幾個小時了,他是一個乞丐,年紀在十七八歲,穿了一身破舊單薄的麻衣,臉上髒兮兮地看不清模樣,一雙眼睛空洞而無神。
無數強者紛紛死去,而作為最弱的他卻神奇地活了下來,小丐睜大眼睛,瞳孔收縮,眼前慘絕人寰的一幕似乎是十年前那場夢魘的重演,他慈祥的父親母親甚至他深愛的姐姐都在那場大火中徹底離開了他——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失去至親更令人悲痛欲絕的了,十年來,燕無天獨自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而無法自拔。他曾自尋了斷,但天意弄人,卑賤如草芥的他竟然如同蟑螂一樣的頑強,每次尋死,他都從鬼門關轉了回來。
今夜,有一千多人間強者慘死龍須小鎮,而他,依然活了下來。
站在錯亂的蒼穹之下,燕無天忍不住仰天長號:“賊老天你為什麼不讓我死?臭老天你混蛋,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啊——這是為什麼?狗屁老天你不要太得意,你不讓我死不是?好啊,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腳底,讓你也嚐嚐求死不能的滋味——”
求生者悄無聲息死去,而求死者將繼續痛苦於人世間。
嗬嗬,天地不仁,以萬物為鄒狗。莊申搖搖頭,他第一時間了發現小丐存活下來的奧秘,飛身來到燕無天身旁。
田嶽與老道如影隨形,裘衣少男少女也旋踵而至,不多會兒,幾十人蜂擁而至,疊羅漢樣地塞在屋簷之下。
原本就不算大的地方突然暴滿,直撐地兩條門柱搖搖欲墜。田嶽先到,自然而然被人踩在腳下,要是換做別人,也就罷了,到底都是為了保命,人家也不是故意要將你踩在下麵的嘛,但光頭看到的是一把髒兮兮的大拖把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動。
騎拖把的薩滿女巫——田嶽怒了,就是這臭娘們差點讓他喪身地獄,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便梗著脖子低吼一聲:“樓上的,柱子要塌了,麻煩你離開這裏成不?”
女巫一身黑衣,臉上又蒙了塊黑布,隻聽她輕蔑一笑:“切,讓你禿瓢長滿頭發成不?想攆尊貴的薩滿女巫尤妮卡,沒門。”
“不想走?休怪俺對你不客氣了。”田嶽擼了擼油光光的襖袖。
尤妮卡大笑:“切,我的修為已經邁入地階境界,而你不過人階大成,你以為我會怕你嗎?”
田嶽也咧嘴大笑:“老醜婆,如此近的距離,你敢跟一名武士講階別,哼哼,俺看你有點二呀。”
此話不錯,巫術屬於魔法的分支,雖說可以駕馭神靈或死靈摧毀敵人的意念,但出手終歸相對緩慢,而武士最擅長近身肉搏,這種情況下,恐怕咒語還沒念完呢就已經被對手撕碎了。
但尤妮卡似乎一點不怕,從空間袋裏拿出一個亮晶晶綠油油的小瓶冷笑道:“禿瓢難道你不知道薩滿教徒除了巫術以外還都是出色的藥劑師嗎?隻要你稍有動作,就先嚐嚐薩滿王水的厲害吧。”
薩滿王水,是一種可以銷金蝕骨的強酸,早在中古巫醫禁書中便有記載,隻不過這種東西太為霸道,其配方後來被以昆侖門為首的正道人士聯手焚毀,數千年,薩滿王水被人遺忘於江湖,沒想到今天有人再次提及,看尤妮卡打開的水晶瓶所冒出的氤氳濃霧以及刺鼻的氣味,顯然,她並非危言聳聽。
“你這老巫婆,簡直是喪心病狂——”田嶽一時氣結,卻是動也不敢動。
六字真言金芒已經很弱,眼見就要消失了。
“生又何歡,死又何哀,都別吵了,我給你們騰地方。”這是小丐發出的聲音,他原本就不想活了,此刻擠在人群中憋屈地難受,見女巫和光頭發生爭執,便努力從密集的人群中往外擠,忽覺臉部蹭到一物,軟綿綿而略有彈性,溫乎乎而稍帶奶香,令人流連忘返,不由得多呆了一會兒,卻聽一個女孩兒高聲尖叫:“啊——小乞丐敢吃我豆腐——”
小丐被這種高分貝的尖叫下了一跳,不由得倉惶逃離人群,並大聲辯解:“我真不知道你懷裏揣著豆腐,而且我真的沒吃你的豆腐,你冤枉我了。”
“哈哈——哈哈——哇哈哈——”逆境中出現這種**小插曲,頓時逗得眾人轟然大笑。
小丐自幼少有夥伴,對於女人更是知之甚少,所以剛才說的俱是肺腑之言,而那穿裘皮大氅的少男少女則不這樣認為,以為他是有意侮辱,兩人咬牙切齒,怒目相向,恨不得將小丐生吃活剝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