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般田地,總歸還是得要個終結的,可這一沒地二沒錢的,著實難辦下個事來。還好那簡家的宅子雖然也充了公,但隻因吊死過人,自然也就成了凶宅。那宅子雖是奢華無比,可官家拿來自個不敢入內居住不說,拿去尋個買家要折價出售,但凡隻要是聽到那宅子裏吊死過人,而且還一次吊死了十三口,休說是折價出售,即便怕是白送也是沒人敢要的了。如此住不敢住,賣也賣不出去,到結果官家也就不予理會了。但這般倒是指給了眾人一個好路子,於是便又由長者出麵,決定將那十三口權且暫時擱置在這宅子中,後麵再從長計議。可這從長計議一長就長了差不多半個世紀。那十三口棺材被擱置在簡府宅第之中,年深日久,卻是再也無人理會。那十三個冤魂停棲在那宅子裏,陰氣聚結,休說是晚上,便是白日大晴天裏,也是無人敢走近。方圓數十裏之內的住家人戶也都知道那裏是個凶險的所在,從來都是離得遠遠的,久而久之,那周圍也便荒蕪起來,便成了今日這副模樣。-
那簡吳氏且說且哭,真個聲淚俱下,哀怨之情溢於言表。那道人且不說,便是我太爺夏國盛這般久違了人間真情冷暖的油滑之人見了,也不由得心中一陣陣泛酸。-
那簡吳氏淒淒慘的道:“原想著我等就如此過活下去也便罷了,可不期三十年前,也不知從哪裏來了一具老屍,扛著口紅漆大棺闖入了宅子裏,從此便不走了,那老屍住進來之後,便將我等的棺槨物事盡皆挪開,攪得我等從此再無一日安寧。那老屍年深日久,早已是有了一番修為,我等奈何它不得,隻能在這宅中的陰暗處遊遊蕩蕩,淒慘度日。”那道人聞言道:“老屍?難怪我在外麵時就見得這宅子上空妖氣沉結,原來竟是有這般個怪物藏在這裏。”
我太爺夏國盛一聽那簡吳氏說到什麽老屍,不由得暗自在心裏道了幾聲阿彌陀佛,他原來隻道這宅子有幾隻凶鬼也就是了,卻哪裏想到還有什麽僵屍。如此想著心中卻又不禁暗暗僥幸起來,心想管你什麽僵屍惡鬼的,隻消有這道士在,便一發不用怕了。那道人既是能看出那屍妖的所在,相信那降服之道也定然不會差了。-
隻聽那簡吳氏又道:“那老屍年歲已久,怕不在百年以下,已然修入妖道。每逢月圓之夜,便會出棺來吸食月光精華,每半月亦會去尋一個活人來,吸血啜髓。想是這些天連著陰天下雨,倒不見出動了。”話甫落,驀然聽得一陣異聲傳來,似是人敲打木板一類的東西發出的聲音。那簡吳氏一眾女鬼聞聲皆驚,俱道:“那僵屍修為極高,想是那僵屍此刻嗅到了二位身上的活人氣息,便要出棺來傷人了。”-
夏國盛聽得心頭一震,趕忙拉了拉那道人的衣袖道:“道長,依我看我二人還是快些離了這是非之地,這老僵屍定然不是什麼善類,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那道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沉聲緩緩說道:“我輩道中之人,除魔衛道乃是職責所在。我先前雖是見得妖氣沉鬱,但仔細查視,料那妖孽的修為還欠些火候,正當是降伏斬誅之時,不然假以時日,還得為禍世人不說,倘若任那妖孽修煉得火候,那時再降殺它,隻怕便要大廢周章。”言語一頓,回頭對夏國盛道:“你若怕時,此時隻管自行離去。然倘若你還有些膽量,願意留下助我一臂之力,待我稍時誅殺了那為禍世人的屍妖,也算得你功德一件,我到時自會賜你一道福祗,教你終生富貴。”夏國盛轉頭看看門外,發現那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可仍舊是暮靄沉沉,漆黑一片。那些燈柱假山、樹木盆栽在夜色中佇立凸兀,仿佛鬼影魔蹤一般,直看得夏國盛膽寒心驚。心裏思量,就這隨便一所宅子,便已然是僵屍猛鬼一齊全在了,倘若此時真個出去,就這荒原野地的,霧氣又重,倘若一不小心迷失了方位,走錯了路徑,保不齊還有多少妖鬼精怪在等著自己自動送上門去。如此計算下來,還是待在這道人身邊要安全的多了。這般雖然誓必還要受得些驚嚇,但總還不至於有性命之虞。又忽然想起白日在風陵鎮上那道人曾告示他說倘若再能謀麵,還有得一段師徒緣份。心下思量那道人手段高強,方才也是親眼見到了。倘若真能做成他的弟子,隨便學習得他幾樣手法,也是夠自己個兒終生受用的了。當下便又回過身來,陪了張笑臉道:“有道長您在此,便是闖入那閻羅王殿我也決然不怕,方才……嘿嘿。”這般笑著,抖動著衣衫道:“方才我隻是覺得這濕衣粘在身上好生不適,想尋個火堆烤烤。但是聽得道長要降伏那屍怪,這事自然重要,這衣裳嘛,稍後再烤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