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是一時還未明白,可我太爺夏國盛對此卻是心知肚明,這般的收場結局也是早已料到。非是他不肯全力解救,而是那旦夕禍福,生老病死早已是天命注定,豈是人力可能左右的?這眾觀客中也有那作為當日夏國盛替王團正看宅地風水時的觀客的,看到此時這般景象,又想起當日我太爺夏國盛對那王團正的一番好言勸說,不由的讚歎我太爺夏國盛果然是有些手段的。而我太爺的這番名頭也在這一時段名揚渭北。自那以後,多有名門豪賈聞聽得他精通這風水堪輿之術,便出得厚禮酬儀請他來相陰宅看墓地,我太爺見得這般,又想到自己在官場中的種種不如意,恐怕照此下去,縱使再過得十年八載也混不得個縣府正職。那執事的小吏職位一年下來也不過二十塊大洋,而自己家境殷實,本也不在乎這幾個散碎銀錢。如此混跡於公門,也隻是虛度光陰,心中遂萌生退意。過了那年年關,我太爺即便向縣府上司遞奉了辭呈,自此賦閑家中,息心照料著那幾十畝田地,又不時應些富戶賈家的邀約,施展那尋龍點穴的高深學術為其看陰宅,尋墓穴。中國自古便極為看重那家址墓地的風水走勢,認為好的風水福地不但可以使得家道興旺,亦可庇護後世子孫。而那些富家貴族最是注重這些,所以往往不惜重金聘邀那些身懷玄門異術的高深術士堪看一應風水格局,力求保得世代富貴。那馬真人傳與我太爺的天星風水之術經過他這些年的深究細研,早已是運熟於心,事場之上,自然是得心應手。數年下來,於這一行當也是獲利豐厚。-
但我太爺的誌向豈肯就此而止?他一心想要恢複祖上的榮華,便又尋思著涉足商道,可這商海之中往往便是哭者眾笑者寡,門路稍有差池,賺不得錢不說,弄不好還會落得個血本無歸。可我太爺夏國盛想是出奇的繼承了祖上走販經商的天賦,生來便是腦筋活絡。想這世間無論安平禍亂,人卻都是要吃飯的,諸多行業之中,隻怕做這米麵的生意是萬無一失的有利可圖了。經過一番精心籌備打點之後,那米鋪終於如期開張了。凡生意經營之行當,均會有個冷火時段。我太爺本就生性聰慧,在這亂世中曆經跌宕起落,楞是將那米鋪經營的紅紅火火。如此積累下了錢財,又深諳得經營之道,便又開始涉足其它行當,牙行、布店、酒棧……凡財力之所能及,又有利可圖的,盡皆嚐試,到得他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已然是渭北蒲城一帶曲指可數的富豪。這一切可真是應了馬正陽馬真人的那番話,果然是一場富貴榮華。-
我太爺夏國盛得了這麼一場富貴,心中自然是萬分感念師父馬真人當年的一番指點,想來此時師父馬真人已是將近古稀之年,便欲尋得師父,接來家中奉養送終,以報這番莫大的恩德。原思慮著師父馬真人有那般的曠世神通,天下間便不會沒有人聽說過他的名頭,倘若是這般,也必然有人知曉他的行蹤。即便托了人四處多方打聽,可那馬真人就如同自人間蒸發了一般,無人知其名頭,更無人曉其行蹤。我太爺又思付師父馬真人那般的神通,決計不是普通道觀門第的出身。那時候天下道法興盛的不過湖北武當、江西龍虎山、四川青城這幾處,當下也便差了人去打聽,可那幾處張王李劉之姓的得道高人倒有不少,卻絕無姓馬的得道高士。這般無奈之下,我太爺也隻有頹然作罷。-
及至後來我爺爺就讀西安高校,又參加了革命,這一走便是十餘年的時光,直至關中解放,新中國成立,我爺爺才一身戎裝的回到蒲城老家拜見父母高堂,那時我爺爺已經是身居解放軍某縱隊的旅長。我太爺雖然一直怨責他當年的那番舉動,但此時看到他已然是有了這麼一番作為,自然是再也無話可說。雖然我爺爺沒有按照他設定的路子去走,畢竟自己也走出了一片天地,我太爺一輩子都夢想著能混個縣長什麼的官來做做,怎麼也得為老夏家祖代的家聲上添上一筆特色,可最後官場失意,到頭來也隻做得一個執筆小吏。說實話他也著實有一段時間將這番希望寄托在了我爺爺身上。現在看到我爺爺一身功勳,那旅長的職務比那縣長的職權也大去了好些,欣慰之餘在心中也不由有了些僥幸的意味,想著倘若我爺爺當年就依著他規劃的發展路子走,在那亂世動蕩間能保全這份不大不小的家業就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再好一些也不過多掙得幾分家業,可這些那及得上這一世功勳,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