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實彈射擊訓練,各連輪流使用靶場,輪到我們連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場大雨,天氣預測的事前工作變得一文不值。可是冷強心裏卻不這麼認為,他暗道這是機遇來了,於是站在黑鷹連的隊伍前,大聲喊道:“今天誰打不中靶,全連都不準吃飯,清楚不清楚?”
帽子被雨衝得歪歪斜斜,眼睛也被水紮得幾乎睜不開了,眾人依然是異口同聲回答道:“清楚了!”
雨聲太大,冷強覺得比他的兵喊的聲音還大,心裏感覺不滿意,道:“今天沒吃飯哈?大聲點,告訴我,清楚不清楚!”
“清楚了!”
這次聲音大了,比雨聲大,冷強於是滿意了。各列報數,然後按照先後順序輪流上前,子彈上膛槍口瞄向靶心。
緊張,很緊張,心跳的聲音比雨的聲音還要大。雨太大,清晰度太差,即使是手上的槍也不穩。子彈出去了,卻是瞎子點燈。雖然隻是要求打中靶一次,可是每個人的心裏都急,恨不得子彈能天女散花似的一下子洶湧過去。老兵們還好,基本上一槍就能完事,可是在一列裏,隻有那麼一兩個老兵,所以這場訓練從一開始就顯得困難重重。
已經在射擊的緊張,站著看的一樣緊張,林錚就是其中一個。他以前玩過彈弓,可是他已經知道,槍和彈弓完全是兩碼事。彈弓是拿來射鳥的,槍卻是能射死人的。他害怕,害怕自己會一槍也打不中,害大家都沒得吃飯,害他所在的一列又成了驢尾。雨聲、槍聲、心跳聲,在那個時候糾纏錯亂的紮進他的心裏,分辨不清。
冷強一直在喊,氣氛更是凝重。“驢還能磨米,你們能幹什麼”,“槍都握不穩,還想當兵?趁早滾蛋回家去吧”……之如此類的話,一次又一次刺激著我們的自尊心。
輪到林錚那一列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黑鷹連的指導員走上去,拉了一下冷強的衣服,道:“這還是第一次,小冷,別急。”可是冷強卻是絲毫不買帳,用力的踢了林錚一腳,那一列的人便快速出列,走到射擊點臥了下去。
林錚連子彈都不會上膛,我想去幫他,卻被冷強喝了一聲。於是隻能靠自己了,林錚看著槍,突然間急出了眼淚。可是雨水更多,所以那淚水隻有自己才感覺得到。
又一個小時過後,這時餘波終於是也完事了,然後就隻剩下了我和林錚了。
雨已經漸漸小了,隻剩下了零星的雨點。我深深看了林錚一眼,便不再多看,手指一扣,中了,正好擦著了靶的邊緣。於是,隻剩下了林錚。
林錚很想睜大眼睛,可是被雨水衝洗了這麼久,已經睜不開了,即使是腦袋,也感覺很沉。冷強發現林錚還沒把子彈上好膛,生氣吼道:“幹什麼呢林錚,我就沒看見你這種兵。你說你能算兵嗎?連子彈都上不好,也算是兵?”
指導員又拉了一下冷強的衣服,這已經是第七次了。確實,對新兵來說,這苛刻了點了。可是冷強不搭理他,朝我道:“去去,去給他把子彈上好。”我顧不上敬禮,馬上衝了出去。
我幫林錚上好子彈後,發現林錚的嘴唇發黑,手指也僵硬了起來。我很心疼,一咬牙便把林錚的手指環到扣環處,腳步沉重的回到了隊伍中。
砰!終於是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