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陽漸漸西斜,快要隱到樹後麵去的時候,沈恪恪扶著樓梯的扶手開始往下蹦。
兩格,四格,六格。
運動鞋擊在樓梯坡的水泥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震得下一級階梯上粘稠的血灘都晃了兩晃。
那灘血上立著個手裏正抓著一截不知是斷臂還是斷腿的**狼吞虎咽往口裏塞的人。
沈恪恪蹦著坡子路過那啃**的人附近時已經不覺得有多害怕了。
為什麼不害怕?
因為她現在周遭一圈圍著的都這樣的人,無論是耷拉著腦袋的,還是拖著長長的腸子的。嘴裏都或多或少塞著些肉。
準確來說是,塞著些人肉。
他們不是人,是喪屍。
啊,對了,她也不是人了,她的新身份同樣是喪屍。
她閉著眼,隱隱想起了自己小臂剛剛被咬掉的那一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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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牙穿破小臂,大力啃食、撕咬,新鮮的皮肉鮮血淋漓地脫落了一大塊。
伴隨著重重的咀嚼聲的是學生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哭喊聲,帶著濃濃饑餓感的吼叫聲以及桌子書本落地的撞擊聲。
——要死了嗎?
鮮血四濺。牆上、桌上、地板上、臉上、發上。
——滴答,滴答。
連成一片,濃稠刺鼻。
沈恪恪晃了晃眩暈的腦袋,血肉模糊的小臂讓她不適宜地想起了不久前才看到的一個冷笑話。
女【⊙o⊙】:哇,下雪了!
男【〒_〒】:親愛的,你白內障又嚴重了。
她想,果真是不適宜的笑話,又想笑又想哭神馬的真糟心。
腦袋似乎是更沉重了些,被各種聲音充斥著的耳朵繁忙到來不及去一一接收乖順地轉化成信息傳給大腦,於是各種嘈雜的噪音和著那段意味不明的笑話全都轉化成了一句話反反複複在沈恪恪的大腦內回想著:“下血了!”
下血了,下血了。
再然後又有一個飄忽的聲音隱隱叫喚著:“紅內障,紅內障!”
從沈恪恪的知識麵來說,自然是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紅內障”這個名詞,不過她卻清楚,即使是把葫蘆娃的顏色由大到小挨個排下來套在“x內障”前麵,都不會讓人看到麵前的這副景象。
和著血的碎爛肢體夾雜著桌椅在空中亂飛,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聲混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將場麵變得更加混亂。
昨日從你食盒中笑嘻嘻地叼走一塊排骨的同桌,現在正捧著你的腿骨貪婪啃噬。
偷偷從桌底下握住你右手的少年左手,今日剖開了你的肚子,攪亂了肚中的五髒六腑。
昨日同你勾肩搭背嬉笑怒罵的死黨,如今隻會用渾濁不清的眼珠,帶著餓意看著你,而後用變得怪異的指甲穿破你的喉嚨。
※※※※※※
——突變發生在半個小時前。
劃了一節課重點的曆史老師在下課鈴響了之後猶不自知,唾沫四溢地在講台上說得風雲萬變,天昏地暗。似是指點江山般的姿態,揮斥方遒,好不快意。
而底下一眾即將步入高考考場的高三畢業生們聽得昏昏欲睡。偶爾有“沙沙”的寫字聲,和書頁翻動的“嘩嘩”聲,焦躁卻又安詳。
隻是所有學生都忍不住暗地裏翻著白眼:這是要等下節課的老師來了才會下課的節奏嘛?
——這個猜測被一聲低吼打斷了。
沈恪恪撐著打架的上下眼皮,狐疑地和眾人一起順著聲源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