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2 / 2)

“荀彧,荀攸?你且來說說看?”荀彧和荀攸應聲從席間走出,雙雙行禮。

“臣認為,還是看看荀涵自身的想法。下官從不逼迫她做她不願做的事。”說話的是荀彧,他邊說著,便向我投來信任的目光。

“臣也以為,此事該由她自己做主。”荀攸也說道,想起他之前的勸告。今日之事,想必他也早已料到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都讓我自己做主,也算十分開明了。

心急如焚,眼下又想不著對策,我微微抬起頭搜尋郭嘉的所在。

荀彧他們座位的附近,隻看見一名粉衣女子,是冷畫!

她不施粉黛,微翹著嘴角,隻微笑地端坐在座上。

今日的她竟是這麼的文靜?脫胎換骨了?

但天子宴請怎麼會輪得到她?即便是侍女怎可坐著?

她見我在瞧著她,便微微起身。身旁的婢女托住了她的手肘,我清楚地看到。

她的肚子!

眼前的事實讓胸口猶如被重重一擊,我仿佛耳邊出現了幻聽,眼前出現了幻覺。之前恍惚的感覺更加明顯,我的意識仿佛遊離於肉體之外。

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是……那是?

她懷孕了!

那孩子,那孩子是!

郭嘉的孩子?

冷畫的身邊,竟坐著郭嘉。

一向桀驁不馴的眼底仿佛洋溢著一種難言的悲傷,但是他的嘴角仍是勉強地上揚著,看似仍覺得驕傲到難以親近,我刹那間隻覺得他也是無可奈何,他也很難過。

他也在看著我。

目光與他相觸,心裏微微一震,而後我迅速地把視線移開。

不想再看他!!

眼睛不受控製的濕潤,眼淚不由擺布地想要溢出。

想想剛剛腦子裏冒出來的一係列稀奇古怪的念頭:

假如是與我聊得來的話,隻有郭嘉;

假如是與我最合拍的話,隻有郭嘉;

假如是最懂我的人的話,隻有郭嘉;

假如是我非要嫁掉的話,隻有郭嘉。

沒錯,郭嘉陪我度過了這些,他很重要。很重要。

我握緊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疼痛壓抑住了眼淚。

郭嘉你個混蛋怎麼可以發生這樣的事!

那不是隻是你的侍女麽?

我待在袁譚身邊的時候,錯過了些什麼?

可惜不會有人會告訴我了吧?

冷畫,你贏了。

宮殿外的秋風吹起了,不一會兒,隻見廊外雨幕重重。

秋雨?又是秋雨……

雨水順著飛簷滴落,像是掛上了一幅珠簾,聽著纏綿不絕的流水聲,秋風更似帶來了些許的寒意。

看著前頭台上端坐的獻帝和曹操,還有兩旁侍者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場鴻門宴,倘若我是沛公,那獻帝便是項莊;而扮演範增的曹操,肯定不是那猶豫不決的項羽;本期待能救我的項伯是郭嘉,但,還是我自己救自己吧。

突然想起了木蘭詞的兩句詩: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如果真能隻像初次見麵那般美好,我就滿足了。

心裏像是篤定了一番,死就死吧。

“多謝陛下恩典,我不願嫁與主公。他是主公,便是荀家生生世世的主公。”我叩首謝恩。“涵兒不敢妄想,隻願陛下賜個清靜的地方,讓我了卻此生便好。”平靜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

端坐在一旁的曹操聞言聳然動容,眼底皆是驚訝。連獻帝也被我的回答驚呆了,愣神了許久。

席間也隨之泛起一片唏噓。

我隻淡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隻感覺這是一場夢,或者是一場電視劇,總有結束的時候。

曹操回頭,低聲對漢獻帝說著什麼。不知他與皇帝做了什麼溝通,獻帝便擺擺手:“罷了罷了,你且退下。大喜的日子別整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我戰戰兢兢的從席上爬起來,行禮時隻覺得跪坐了許久小腿肚整個都是麻木的。

直到退出大殿,我才讓曳如來攙扶了我一把。

“小娘。”曳如顫生生地答道。

“我們走。”我咬咬牙,拎起襦裙,不顧她的勸告,走入秋雨中……

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

假如當時不離,現今是不是就可不棄了?聚散無常,能怨得了誰?

到底從臉頰上留下的,是眼淚,還是這秋雨?

到底,我還是一個人了。

一個人來到這個時代,一個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