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要亂!禁衛軍快將當值的禦醫送到陛□邊,其他人都待在原地,不許妄動!”
便在眾人都六神無主的時候,齊靖安霍然站了出來,高聲發號施令,令眾人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也稍稍回過了神來,於是他們便紛紛讓開了道路,使得禦醫能夠快速趕到皇帝身邊查看情況、施以醫救;而禁衛軍們也瞬時有了主心骨,軍容整齊地圍住祭台,阻止閑雜人等靠近。
徐丞相猛地回過頭來,冷冷地瞥了齊靖安一眼,原本渾濁的一雙老眼驟然暴出亮芒,就如刀尖一般銳利:很顯然,駙馬爺這是搶了他老人家的活計了,可誰讓他年紀大了、反應慢了半拍呢?而這時這刻,他也不可能跟齊靖安就這種“小問題”鬧起來,當前最最重要的“大問題”,當然是皇帝……
皇帝究竟怎麼樣了?
所有人都在暗暗想著這個問題,可沒有人敢問出口,隻能屏住呼吸,等待禦醫們的結論。
幾位隨行前來祭天的禦醫臉色蒼白、滿頭冷汗地撲到皇帝身邊,探呼吸探脈象、這裏摸摸那裏按按,還拿出銀針來紮了皇帝幾下,互相交頭接耳……
好半晌後,在數百人的瞪視下,在場禦醫中的領頭羊、太醫院的副院判終於站了起來,穩住語氣,大聲地宣布道:“陛下他……或許是由於在與天地溝通時太過專注、耗費了許多心神,所以才會一時厥了過去!”
“呼——”眾人的呼氣聲齊齊響起,而後大家反應過來,複又麵麵相覷:他們的皇帝陛下“隻是”厥過去了,問題……應該不大吧?
嗬,大約隻有最為天真的那一兩個人,才會真的認為問題不大——此時此刻,絕大多數的人都在心底裏劈裏啪啦地打著小算盤,並偷偷去瞄徐丞相和齊靖安等重要人物。
而徐丞相呢,他麵上不露絲毫情緒,隻以蒼老的聲線發令道:“即刻護送陛下回宮!”
就這樣,祭天的隊伍匆匆回返京城,隨行的大臣們表情都很嚴肅,至於他們的真實心情究竟是沉重、憂慮、關切,還是其它的什麼……除了他們自己以外,沒人知道。
齊靖安隻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撲通撲通的,仿若急促的戰鼓聲。可他的思路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明,甚至在皇帝倒下的那一刹那間,他就已經在腦海裏列出了一二三四種可能性和五六七八種應對方式……
而一切的一切,核心都在於,皇帝他到底怎麼樣了?
——近些時日以來,皇帝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對此眾臣們早已心照不宣。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方才那副院判說出來的話其實非常微妙,一個“或許”,再一個“厥了過去”,就把一應責任推得幹幹淨淨:他可沒說清楚皇帝的情況究竟是“小意思”還是“很嚴重”,也沒說皇帝還會不會醒過來……
事實上,那副院判未必沒有判斷出皇帝的真實情況,但他顯然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那麼,誰會第一個知道皇帝的真實情況?
而第一手消息有多重要,誰又會不明白?
伴隨著輪子轔轔轉動的聲音,馬車載著昏迷不醒的皇帝入了宮門。
齊靖安半點兒也不遲疑,直接跟著禦駕進了宮去,身為皇帝的女婿,他本來就有這個資格——駙馬爺急著去表孝心,誰能攔他?
而徐丞相身為皇帝的“大半個嶽父”和百官之首,反倒是必須留在宮外安撫人心,直至禦醫們對皇帝的身體情況做出確切的結論、昭告朝野,他才能因時製宜。所以這時候,徐丞相隻能眸光沉沉地目送齊靖安隨駕入宮,暗自焦急地等待著徐貴妃的消息。
可徐貴妃能拿到一手消息麼?
事實上,當那個副院判站起來的時候,齊靖安的心裏就稍稍有了一點兒底:因為那人正是紀貴妃的心腹,甚至連夏侯宣的身份之秘都是他幫忙保守的……所以當皇帝一行人回到宮中以後,誰會拿到第一手消息,還用問麼?
——“師父讓我來通知娘娘,陛下實是中風了!請娘娘速做打算!”
當所有的禦醫都聚集在一處,還在給皇帝緊急會診的時候,副院判的學徒就匆匆趕到瑞慶宮報訊了。
聞訊之後,紀貴妃神色大變,額頭上頓時沁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但她馬上就強行穩定了心緒:這是最最關鍵的時候啊,她怎麼能亂?怎麼可以心慌?必須穩住!
“碧蘿,你去把三殿下叫來,快!”紀貴妃這樣說著,卻是不等她的心腹侍女轉身走出幾步路,她就馬上改口道:“不,不必了,不用跟三殿下多說什麼,隻讓燕瑜過來見我就可以了。”
紀貴妃對她的兒媳婦徐燕瑜始終無甚好感,然而,在當前這個緊要的關頭,她卻是第一個就要讓徐燕瑜過來跟她密談,因為在升任婆婆的數月時間裏,紀貴妃已完全確定徐燕瑜的心是向著夏侯卓的,無關乎情情愛愛,隻在於野心和期望……說真的,她們這對婆媳,其實還真一些相似之處,所以在這個關頭,徐燕瑜的用處著實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