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大魏全境,當屬寧京的百姓對夏侯宣最是崇敬仰慕,在這天寒地凍的臘月中,尚有數萬男女老少自發地出城鏟雪,以迎接公主和駙馬凱旋入城,著實令人感懷不已。
“怎麼樣,方才親眼所見,總算信我沒吹牛了吧?這寧京城裏的百姓啊,那是真將你家殿下視若神明!相比之下,我這個父母官可就差得遠嘍,偶爾還要搬出殿下的名頭來唬唬人,才能鎮得住場子。”
說這話的,是與夫夫倆頗久未見的好朋友盧潛——他早就不是盧秀才了,而是掌政寧京的盧大人。今日一大早,天還沒亮呢,盧大人就屁顛顛地出城十裏,翹首以盼,盼得他的臉都快要凍僵了,直至傍晚才終於盼到了他的好朋友,並把夫夫倆迎回了他的府上。
“騰雲真是太謙虛了,你盧青天的大名我早已聞悉,方才穿街過巷,見這寧京城裏果然比去年繁華許多,老百姓也都是一副祥樂之貌,就知你名不虛傳,著實令我欣慰欣喜。”夏侯宣回過頭來,對跟在他身後的盧潛露出了一個十分和善的笑容。
盧潛本是在跟齊靖安說著話呢,而且還特把聲音壓低了些許,所以他的態度很是隨意。可夏侯宣這麼一接話,他霎時就有點兒小拘束了,忙拱手道:“殿下過讚,令臣愧不敢當,臣在掌政方麵尚有許多不足之處,亟需殿下和齊兄多多提點。”
瞧他這表現,倒像是在君臣奏對——
盧潛已經知道偷龍轉鳳的事了。
約在半個月前,當夏侯宣與秦連橫交心之後,夫夫倆又跟老秦商議了一些造勢的細節,並最終敲定了寧京作為成事之地,於是夏侯宣便寫了一封很簡潔、卻也很重要的信,派人加急送給盧潛的夫人秀怡,告訴她“大事將定,可將隱故舊事悉訴與汝夫知曉”。就這樣,盧潛也“上了船”,還參與進了製造祥瑞、散布傳聞的大業中來——這本就是他幹得很熟練的老行當,又怎麼可能辦得不漂亮?
什麼紫氣紅雲、陣陣龍吟,或許隻不過是普通的晚霞,以及駐紮在城郊的那十幾萬戰馬發出的嘶吟聲。
然而,當某些人信誓旦旦地說,紅雲裏夾著紫氣,龍脈所在之地傳出了龍吟,那就是妥妥的祥瑞了——古有三人成虎,而今有數百人、甚至上千人都在街頭巷尾裏談論著紫氣龍吟,還說得有板有眼、頭頭是道。那麼不出幾日,城內半數以上的普通百姓都會相信紫氣龍吟真的出現過,隻是他們沒福氣,所以才沒能看見、聽見。可一旦有外鄉人向他們打聽情況,包管大多數寧京人都會拍著胸脯說自己看見了、也聽見了……
當傳聞被人雲亦雲地粉飾了一遍又一遍,自然也就煞有其事了。盧潛玩這把戲,當真熟練得很,便是秦連橫也要向他拜師學藝。
不過,圓滿完成了任務、也相當於是交了“投名狀”的盧大人,心裏還是有點兒小糾結的:任誰突然知道自己的好哥們正式迎娶的媳婦其實是個男人,都是沒法平靜相待的吧?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跟自家夫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往後還要成為他效忠一生的君王……這麼多稀裏糊塗的事情攪在一塊,而且盧潛也還來不及靜下心、好好地理清頭緒,所以他在麵對夏侯宣的時候,頗有些不自然的感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見此情狀,夏侯宣了然一笑,又見回廊轉角處,秀怡正抱著孩子,眼睛亮閃閃地看向這邊,於是他便拍了拍盧潛的肩膀,笑道:“既如此,我便把靖安借你一會兒,讓他好好地提點提點你。而我呢,就去與尊夫人敘敘舊……等價交換嘛。”
說著,不等盧潛反應過來,夏侯宣轉頭就在齊靖安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而後才大搖大擺地往秀怡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