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口音好像是宜南人吧。”燙了個栗色卷發的橢圓臉的售票姑娘坐在我身邊同我攀談起來。熟悉的鄉音使我的戒備消失了。她接著問:“你是打工回來是不是?”
\t\t“嗯。”我微笑地點點頭。
\t\t售票姑娘閃動著明亮的大眼睛:“你能坐到我們同縣人開的車是一種幸運。”
\t\t“幸運?這是什麼意思?”我迷惑不解地問。
\t\t“當然了。坐老鄉的車,大家可以互相信任,互相幫助,因為我們是同縣人。而如果你坐外縣人的車就不如我們親切和可信任了。如果你坐上一些心術不正的人開的車就不安全了,麻煩就大了。上個月就在這段路上,有一輛私人中巴把一車外地旅客拉到公路邊一個前不著店後不著村的私人飯館,謊說車子拋了錨要呆在原地等修車的師傅來。當時天色已晚,乘客們大多肚子裏空空無物。他們隻好進了這家飯店填飽肚子,飯店的老板和夥計在價錢上大開殺戒:一碗飯平時隻要一元錢,漲到了十元錢,菜也是獅子大開口,足足漲了五倍。使乘客更加不堪忍受的事接踵而來:飯店裏幾個打扮得妖冶性感的‘雞’紛紛出動,每人軟磨硬扯著一個男人進了肮髒不堪的客房。許多旅客不願在飯店住,而是想在車上過夜,可是司機和賣票的幾個流氓痞子就是不開門。他們無可奈何地再進那家飯店住了,又被那些黑心的人狠賺了一把。”\t
\t“難道當地政府不去管一管嗎?”我有點憤慨。
\t“管得了嗎?按他們的話說,你總不能把所有的旅館飯店全部封了吧。這對他們來說,會減少一筆財政收入,再說這些旅館飯店大都付給他們不少保護費呢,舍得封嗎?在一些開放地區,特別是國道上許多大賓館小旅店都有娼妓。有的老板為了搶生意,就叫他的那些被他玩膩了的‘雞’去國道上攔車攔人。前不久中央電視台的焦點訪談不是對那些社會毒瘤進行曝光嗎?她們那些“雞”呀,哪裏有做人的尊嚴,簡直厚顏無恥,那種人真的是比糞坑裏的糞便還要臭!”她的話雖然是無意的謾罵,但在我聽來都是特別的受傷。她的話如一把小刀在割劃著我心中愈合了點的傷口。旋轉的舞裙、旋轉的舞步、旋轉的彩燈、苦澀的咖啡、刺鼻的XO、床單上的帶血的汙物、醇香的葡萄酒、纏絞翻滾的肉體、漫天飛舞的鈔票,這些零碎的片斷像被擊碎的玻璃碎片在我眼前飛旋,把我割劃得鮮血淋淋。我剛剛舒展開不久的眉頭又緊緊地鎖著。往事,我不堪回首,它卻總是逼我,逼我去忍著巨大的痛楚回首,回首,重新去溫習,重新去受折磨……老天啊,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世上要是有遺忘的藥我會第一個買……我的那低賤的淚水又一次充滿我的眼眶。
\t“你好像不太舒服,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她關切地看著我的臉,臉上寫著迷惑。
\t我眨了眨眼睛,抑止住自己低賤的眼淚,強作微笑:“我會暈車。現在頭暈,胃有點難受,過一會兒就會沒事的。”
\t“哦,那你應該把車窗再打開一點,多吹吹風,再聽聽音樂,能減緩一點難受。”說完,她站起身對司機說,“爸,放音樂聽聽,讓大家聽聽歌,放鬆放鬆。”
\t她爸點頭稱好。不久我頭上的擴音器裏響起了悅耳又淒婉的旋律。這是香港歌星張學友唱的《情網》,那旋律像一雙溫軟的手在我的傷口處輕輕地撫摸著:……而你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網,輕易就把我困在網中央,我愈陷愈深愈迷惘,路愈走愈遠愈漫長,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眼光。情願就這樣守在你身旁,情願就這樣一輩子不忘,我打開愛情這扇窗,卻看見長夜的淒涼,問你是否會舍得我心傷。情願就這樣守在你身旁,情願就這樣一輩子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