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幻覺(2 / 2)

就在剛才,他隻是目光輕藐而過,卻見人群中有個米白色靚麗的身影,那個顏色直接就刺痛了他的眼睛,凝住了他的呼吸。米白色,在這純黑的酒吧夜場裏,如絢爛而開的花,悠然出現在視野裏,那身影沒有回頭,一路往著人群深處而去,方向是酒吧大門。

想也沒想就跨步追了上去,完全忽略了身邊的每一個人。他要看看那個人的臉,是否是他夢中的那張臉,背影太像了。他沒有學過畫畫,可是卻在一遍遍地臨摹一個人的樣子後,他成了一個素描有功底的畫手。

但他從來隻畫一個人的臉,畫完就撕去。

當他追到門外時,目光一寸寸搜索,荒廖的大街上,空無一人,仿佛剛才是他的幻覺。真的是太想念了嗎?以致於開始有了幻覺?若真是這樣,那麼他的心理疾病是很嚴重了,以前還隻是做噩夢,現在卻開始產生幻覺了。

疲倦鋪天蓋地襲來,渾身都像脫力了一般,他靠在門口的某輛車上,用手緊緊扶住了門把,才沒有腿軟倒地。一絲苦笑從唇邊漾開,慢慢泛濫開來,還是心情受到了影響吧。看來洪樂涵的那個短信,他還是看進心裏去了。

短信點開的一瞬,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能有什麼反應。那樣的事,現在告訴他還有什麼用?就算那音樂會上的彈鋼琴的人真的是洛夏,也已經過去兩年,他上哪裏去找她?

全天下懂音樂,會音樂的學者何止千千萬,她是那滄海中的一粟,到如今已經沒有信心能夠找到她了。但不管如何,還是感謝洪樂涵,把這個事情告訴了他,讓他知道,她還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好好活著。

之後,心不再有波動,所以在他們提出要玩那個遊戲的時候,他想這樣也好,活在當下才是真的。那些美好的回憶,終究是過去了,就算再不肯走出來,也無法找到她了。若她真的做了一個鋼琴家,她必然是生活好的,那麼他還有什麼苛求呢?

可是剛心理建設完,就看到了那抹致生都難忘的身影,或者說是相似的身影。閉上眼,讓那股心痛慢慢在身體裏流竄,感受那疼入骨的蕭傷。

“雲楓,你沒事吧。”耳邊傳來擔憂的聲音,勾回他的心神,睜開眼看到在離自己兩米開外處,蘇景站在那裏,眼底是掩不住的擔憂。是他的樣子太糟了嗎?想要牽扯出一個淺笑回應她,不要讓她著急,可是試了幾下,不過是細微的表情,都做不了。

他整個臉龐的肌肉都已經僵硬麻木,心下更是絕望空虛。

蘇景靠近,伸出手輕碰他的額頭,有些微燙,他在發著低燒。忽然鼻子酸澀,這樣的聶雲楓,真的讓人……很心疼。

她輕輕扶住他的手問:“你看到什麼了?”是看到與她相似的人了嗎?

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在街上看到某個與之相似的人,就會變得不對勁。有一次去工作室那邊找他,看到他在畫素描,匆匆看了一眼,他就把素描撕掉了。

但是隻一眼,她就認出了畫中的那個女孩,眉眼清澈,溫柔單純,她是那天送聶雲楓去審判時,站在法院門外的那個女孩。他在找一個人,作為警察,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女孩就是聶雲楓心心念念著的那個洛夏。

聶雲楓因為渾身無力,就著蘇景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把身體的重量轉移過去,如此脆弱的他,很少流露在別人眼裏,但蘇景卻不止一次看到了。

比現在更糟,滿頭滿臉都是血的樣子,都有過。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能夠關係密切的原因,最糟糕的一麵都讓她見到過,而她對自己的關心,都是出自朋友最真誠的關懷。

他不是個會訴說的人,但是有時候當心頭壓抑太多太沉重的時候,卻想找一個出口發泄,傾訴也是一種發泄。身為一個心理谘詢師,這個道理他懂,否則他可能早就要崩潰了。

而那個聽他傾訴的傾聽者,就是蘇景。她不會去評判他的錯與對,隻做一個忠實的聽眾。當他把所有曾經背負的責任與痛苦道出時,她也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明白。

但是這一次,蘇景卻說:“聶雲楓,能不能放棄,不要再想她了好嗎?”

聶雲楓停下腳步,轉頭看她,卻在她的眼裏看到了痛苦以外的另一種情緒——深情。

他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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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這麼一個人,你無數次說著要放棄,但終究還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