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永安帝牙都咬碎了,隻差把馬家盜竊團夥千刀萬剮,才能解心頭之恨,見到老六卻誇讚道:

“不愧是輯妖府尹看重的後起之秀,果然一表人才。”

馬六拱手作揖應道:

“陛下說笑了,小人一介草民,碌碌無為,談不上人才。”

“……”

永安帝心裏一抽。

你碌碌無為,這天底下的人全都得變成蠢豬。

你碌碌無為,怎敢盜許家寶藏?

此言擺明了帶有調侃之意,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永安帝心中不爽,臉上如沐春風笑道:

“馬愛卿如此謙遜,實屬難得,有空來宮裏坐坐,朕有許多問題還要向你討教。”

“小人有空一定去。”

馬六抱拳,不卑不亢。

永安帝頷首,招呼衛老太監一聲,在眾人拱衛下轉身離去,免得看著老六心裏膈應。

將皇帝送走,張傲天第一時間來找馬六。

“六爺,陛下說隻要這次談判成功,他準備封我為王。”

小張哭腫雙眼,內心卻隱隱藏著一股喜意。

封王拜相,那是入仕之人的終極夢想,更是出身低微之人無法企及的奢望。

縱然他四十多歲,飽經風雨,也沉浸在永安帝的大餅中無法自拔。

馬六心裏暗暗搖頭,這孩子心性城府看似深沉,實則遠不如世家出身的子弟沉穩。

“王位沒那麼好拿,休中了皇帝的奸計。”

衛老太監對馬六合盤托出想法,他們這種強者已沒必要勾心鬥角,說清楚,少起衝突,對誰都好。

但永安帝對張傲天,卻不會明講那麼多,更不會說心裏話。

馬六蹙眉問道:

“你娘今日才病故,你不準備在家守孝?”

“這……”

張傲天心中猶豫道:

“我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但理智告訴我,國家大事比兒女私情重要。”

馬六無言。

幾十年來第一次對這孩子沉默,不知該說些什麼。

甚至不明白該怎麼與這孩子溝通。

隻能心中失望,麵色如常說道:

“你覺得怎麼樣做比較對,那就怎麼去做吧。”

那一年,樹長歪了,滿枝枯葉隨風落。

老呱查盡了張傲天這些年的爛事,堪稱無惡不作。

馬六告訴自己,童年的陰影,需要一生去治愈。

而且孩子長大了,為官不易,不擇手段一些也正常。

馬六說服自己,隻要孩子不欺師滅祖,隨他去。

如今。

這一天,恍惚還是來了。

馬六還記得,那一年,楊大娘背著還在吃奶的小張,用破爛棉袍將孩子裹得很嚴實,不顧手上的凍瘡,臉麵凍得通紅,在菜市口挨家挨戶敲門,低聲下氣,想要討個生計。

馬六看母子倆可憐,免費把肉鋪子盤給了楊大娘。

為了不讓孩子凍死,楊大娘殺豬之餘,每天背著張傲天出城找柴火,那雙手布滿老繭,那麵容充滿為母則剛的堅毅。

後來,孩子終於長大了。

卻為了封王,不願守孝。

這一刻,馬六突然覺得。

人生寂寥,不如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