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上有一片帶刺的藤蔓,長著青色的小瓣葉子,遮住幽暗下麵那尖銳的刺。春天來臨,藤蔓上開出粉紅色的花,像是縮小的牡丹,雍容卻並不華貴,極盛開放卻又暗啞不語;又像是變異的玫瑰,帶著嬌豔的美麗洋溢枝頭。後來聽袁靜說,那是次玫瑰,卻也不知道是不是。
莫言不喜歡那花,覺得生得好看雖是,卻太沒氣質,沒有自己的特別,活得不夠精彩。
不過,葶妁卻特別喜歡這花,說它既沒有牡丹的虛浮,也沒有玫瑰的豔麗,它的美是靜然帶動,退則居前的低調,世上沒有比這更好的花。
莫言聽到這話,總是無奈的瞟她一眼,然後繼續手中的事。
次玫瑰好或不好,都還是存在於世間,這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就像它曾經立於高中學校那高牆上一樣,後來莫名的被鏟除,移植上別的花,怎麼說生命都由不到自己做主。
“言言,袁靜說,高中那棟教學樓要拆了,說是要建新的,可惜我們呆了三年的地方,就快沒了。”葶妁看了看黑板,無力的說道。
窗外的太陽很烈,就算坐在教室裏,依然能夠感受到刺眼的光,照射得人睜不開眼。莫言最討厭這樣的日子,就像她無理由討厭夏天一樣。
過去的,不想再想。
穩定的生活,不願意再掀起波瀾。
“你就這麼討厭那裏嗎?還是你討厭在那裏遇到的那些人?”葶妁問。莫言轉過頭去看她,她依舊抄著筆記,像是無意說的一句,不起波瀾,不經思想。
“別這麼問,我沒這種想法,你想多了。”莫言也簡單的回一句,望向黑板,繼續聽老師講課。
是想多了,還是不願意承認?
是已經不當一回事了,還是一直都耿耿於懷?
莫言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
“好吧,我陪你回去看看,星期六下午,電話聯係。”莫言丟下這句話,便隨著剛響起的下課鈴聲站起了身,同人流一起湧出了教室。
葶妁盯著她的座位,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是的,已經沒有多餘的言語,不想再說任何多餘的話………
莫言又有什麼錯?
秦亦又有什麼錯?
汪檸又有什麼錯?
都沒有錯,那為什麼又要議論誰對誰錯,既然都坦然放下一切,為什麼又不敢麵對,不敢接受現實?
終究還是一場錯誤………
葶妁趴在桌上,忽然間覺得全身乏力。
莫言放不下的,是某時某刻上演的意外,是自己輕狂一怒之下跑出教室演變的慘白結局。如果沒有這場意外,她也不會急著離開生養自己的臨池,遠赴上海,最後又一聲不吭地回到這個地方,依舊平靜的念自己的書,上自己的大學,裝作若無其事,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但捫心自問,這可能嗎?
或許一向安靜不喜言語的莫言能夠輕拿放下,但見證過的人呢,心裏卻無比清楚,經曆過的噩夢,怎麼可能輕易忘記,簡單放下?
一瞬間釀下的慘禍,是幾個人共同悲傷上演的開始。
秦亦也一樣,盡管他的內心深深自責了無數次………
“莫言,不要再這樣執迷不悟,他隻是別人的神話,隻是一個從未在乎過你的人,你這麼拿他當生命有什麼意思,你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父母嗎?你活得還是個人嗎?你難道不清楚他隻是拿著你的愛肆意踐踏和利用,他心裏沒有你,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從來沒有在乎過你為他做的點點滴滴,你這麼為他拚死拚活,你得到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清醒吧,你這個天大的傻瓜!”
想起這段話,秦亦便想到了那血淋淋的場麵………
想起了高速路出口那令人戰栗的一幕………
如果要怪,也隻能怪自己,怪自己同樣沒有冷靜和理智………
“言言,你躲開………”當這句話混著嘶叫的刹車聲一起沉沒之時,莫岩的生命也就碎成了無數個花瓣………
次路邊開著的玫瑰,散發著濃鬱的香氣,充斥在空氣裏,混著尖叫和汽油味,一起融進了他們的心………
他聽到的是莫岩的最後一句話:“言言,小心………”
言言,小心……在那個時刻,他也想說出這麼一句話,看著快速衝過來的卡車,想叫她停下來,想告訴她危險,可是一緊張把該說的,要說的全都堵在了喉嚨,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撞飛的身體,落在幾十米外,然後是散開的一片血紅,自己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為什麼,就不能再容忍她,為什麼要說出那些話刺激她?為什麼………
如果不是自己,她也不會衝出教室,衝到街上,衝到高速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