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開上公路之後,師徒倆不再說話,都隻是直勾勾看著車頭前方。
汽車開了一會兒,唐知臨才回過神來,想著之前的事情,便是下意識轉身朝著車鬥的位置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去不要緊,唐知臨直接嚇得叫出聲來——他看到車鬥後麵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因為那些人都站著,唐知臨隻能看到那些人的腿,看不到其模樣。
唐知臨突然叫了一聲,嚇得洪甲趕緊刹車,唐知臨因為沒綁安全帶,直接撞在前方儀表台上。
洪甲立即問:“幹嘛?怎麼了?沒事吧?”
被撞得七暈八素的唐知臨再次看向車鬥的位置,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唐知臨喘著氣看著後方道:“師父,我剛才,看到那個車鬥上全是那些東西。”
洪甲聞言臉色極其難看,扭頭看了一眼車鬥,又看著唐知臨說:“記住師父的話,幹開棺人這一行,不管看到了什麼,都要鎮定。”
唐知臨點了點頭,除了點頭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回到與師父那間老樓之後,唐知臨趕緊洗了個澡,洗完後又急匆匆離開那個狹窄的浴室。
因為幽閉恐懼症的原因,唐知臨每次走進那個浴室時,都是跳脫自我的,就好像將自我意識放在浴室外,控製著身軀去洗澡。
洗完澡,唐知臨站在浴室外的陽台上,大口呼吸著,腦子裏依舊在回憶今晚發生的一切。
這棟老樓上下一共三層,雖然有一個院子,但麵積很小,但師母萬琴還是在院子裏種滿了花草,為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注入了活力和生氣。
老樓一層早些年是棺材鋪,因為洪甲是開棺人,而開棺人都是做棺材出身的。後來不興土葬後,棺材鋪便改成了殯葬鋪,換湯不換藥,依舊做的是亡者生意。
二層是洪甲與萬琴的房間,但隔出了一個單獨的治療透析室。
三層則是唐知臨的居所,頂樓還有個曬台,那裏除了淋浴房之外,就是鴿籠。
唐知臨一直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養那麼多鴿子,而且對鴿子照料得無比細心,感覺那些鴿子就是他的精神寄托。洪甲說過,他是被迫做開棺人的,誰知道卻被永遠束縛在了原地,既然認命無法展翅高飛,那就讓自己養的鴿子來代替他自由自在地飛吧。
洪甲做開棺人以來,賺了不少錢,其實早就可以買新房子開始新生活,無奈他的妻子萬琴在33歲那年患上了慢性腎病,他隻能將所有積蓄拿出來為妻子治病。
萬琴比洪甲小5歲,今年也才40歲。
站在陽台上的唐知臨看著遠處的幾座高樓,他曾經去過其中一座高樓,站在高樓往下看舊城的這些老樓,就像是一堆破爛不堪的積木,可這座臨海城市,正是因為這堆破爛積木才會有今日的繁華。
二樓傳來洪甲與妻子萬琴的低聲交談,雖然唐知臨聽不清在說什麼,但知道師傅肯定在道歉,因為他們回家時間太晚,遠超原本預定的時間。
唐知臨吹著風,注視著遠處樓頂閃爍的航空障礙燈,眼前竟會浮現出神秘西裝男的那雙眼睛。
這人到底是誰?明明是他建議齊峰找洪甲尋墓開棺,也是他慫恿齊峰獻祭,但為何要殺死齊峰和持槍男,還要將齊峰的孫子再送回去?
西裝男下手幹淨利落,說是殘忍也不過分,就算他可以放過小羽,但為什麼要放過自己與師父?
他就那麼肯定自己和師父會為今晚的事情保密嗎?
帶著這些疑問,唐知臨轉身回房間,打開床頭櫃,床頭櫃裏除了藥盒之外,還有一張符籙。
藥盒中除了常備藥之外就是精神類藥物。
精神類藥物自然是用來治療他的幽閉恐懼症的,但是他已經決定戒藥,因為那種藥吃完後隻會讓他腦子不清醒,他不想渾渾噩噩的活著。
但是同屬精神類藥物的安眠藥他不得不吃,因為從十二歲那年開始,唐知臨從未睡踏實過,就算有藥物輔助,也隻是勉強能讓他睡四五個小時,但時常還是會被噩夢驚醒。
噩夢永遠都是自己被人從懸崖上推下去,然後落進一口棺材裏。
之所以他會持續做這個噩夢多年,是因為七年前他被人封進棺材裏活埋。
如果不是剛巧被去舊墳場替人開棺的洪甲發現,恐怕唐知臨的生命就會永遠停留在十二歲。
雖然唐知臨獲救,卻因此留下了兩個嚴重的後遺症——失憶和幽閉恐懼症。
不過,唐知臨之所以會留下這個毛病,是因為鬼窟。
但對他來說,那是上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