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慕雪心裏有氣,總歸是驕縱慣了,說話也就完全沒了分寸,大聲道:"母親您爭不過我娘親,何苦拿我出氣,有本事便讓爹爹廢了這三房六院隻留你一位便是啊。收養了這歌姬的女兒又如何,她照樣還是歌姬生出來的賤胚子!不過是恰好被送進宮了而已。你以為,若我願意進宮,你對爹爹來說,價值還有多大?"
"雪兒!"
"讓她說。"楚歌抿了一口茶,掃了一眼焦急萬分的羅氏,淡淡地看著左慕雪。那眼神涼涼的,帶了以前從未有過的刺骨之意,卻不阻她說話。
左慕雪哼了一聲,站在亭的一邊微微喘氣,說得急了,臉也通紅。
"不知道的還以為相府的二小姐是個潑婦,真真和罵街沒有兩樣。"楚歌放下茶盞站起來,走到左慕雪身邊,輕蔑地看著她,笑道:"倒白費了爹爹這些年請夫子來教你,禮義廉恥沒哪一樣還記得,一吵架臉比小李還醜,畫那麼厚粉兒也遮不住。莫不是那些個規矩,都學進你院裏黑子的肚子裏去了?"
小李者,左府極醜的奴才也。黑子者,左慕雪後院的犬也。
左慕雪聽得一愣,繼而大怒,揮手就想扇楚歌耳光。一雙眼睛氣得通紅,也不顧羅氏大聲地呼喊,直想打爛眼前這張臉!
楚歌伸手輕巧地接住左慕雪揮過來的手,嗤笑一聲,低聲道:"廢物。"
左慕雪咬牙,眼神一暗,拔下頭上的銀簪就去刺楚歌捏住她手腕的手。楚歌微驚,鬆手一躲,卻不想左慕雪的簪子竟直直刺向她的胸口。雖然躲了一下,但那簪子還是沒入了楚歌的肩膀,楚歌一痛,失神間,竟就被推落了荷塘。
"歌兒!"左夫人大驚,揮手就打了左慕雪一巴掌,急聲道:"你是不要命了麼!來人!快來人!"
左慕雪表情扭曲地看著自己的手,還未及反應,身子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狠狠揮到了涼亭的石柱上。喉嚨裏一股甜腥,五髒六腑都似錯了位,痛得她發不出聲來。
守天跟在風城啟難身後不遠處,還沒來得及說話,帝王便已經跳入了荷塘,將那染了血色的女子撈起,然後緊緊地抱在懷裏。那臉色難看得,任是守天也忍不住心裏一寒。
"王..."左夫人一驚,想出聲,卻又捂住了嘴。
風城啟難抱著楚歌飛身上了涼亭,一身錦服濕透,幽深的眸裏滿是怒意,朝懷裏蒼白的女子吼道:"誰允了你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左楚歌,我不在,你便忘記了自己的命是抵給誰的了是不是?"
楚歌抬眸,唇角邊到底是染了笑意,輕皺了眉道:"這點傷又死不了,臣妾的命還是王上的。不過您這樣一聲不響地來了相府,卻又這般發怒,可別驚了臣妾臥病在床的父親。"
風城啟難冷哼一聲,看著懷裏女子肩上的傷,眉頭皺得死緊,轉頭看向左夫人道:"哪裏是她的房間?"
左夫人回過神,卻是欣慰地笑了,連忙帶風城啟難去楚歌住的院子。帝王瞥了一旁昏過去的左慕雪一眼,麵無表情地抱著楚歌走了。隻剩得羅氏戰戰兢兢地抱起左慕雪,看著帝王遠去的方向,眼光不明。
大夫很快來了,風城啟難坐在床邊看著楚歌微白的臉頰,以及薄薄的雪錦之下隱約可見的傷口,忍不住煩躁地揮手道:"都出去,大夫也一樣,守幽和不語去替你們主子更衣,拿這藥敷了就好。"
眾人噤聲,都默默地退了出去。守天瞥了帝王手上拿著的瓶子一眼,也不好提醒帝王那是千金難求的東西。帝王怒了,誰又敢在這時候說那些多餘的。
敷了藥,風城啟難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看地坐在床邊,睨著楚歌道:"六月的荷塘水可清甜?"
楚歌扯了扯唇角,看著這一日不見的人,歎道:"王上為何來相府了?宮裏不是該有很多事等著王上去做麼?"
比如那些位高權重的官員送進來的女兒,好多都還沒被寵幸過不是麼?
風城啟難冷哼一聲,靠近了楚歌,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突然笑了:"歌兒可是在吃醋?"
楚歌臉一紅,眼神便冷了起來,淡淡地道:"後宮佳麗三千,臣妾不過是一枚棋子,哪有立場吃醋?王上做著什麼想著什麼,臣妾當是明白的,斷然不會有其他多餘的想法。"
"喔?"風城啟難哼了一聲,沉聲道:"孤倒不知歌兒如此聰慧,竟連孤的想法也知道。"
"各懷其心罷了。"楚歌別過頭去,輕笑道。
下頜卻突然被人捏住,楚歌微微睜大了眼睛,卻見一雙幽深的眼帶了她不懂的暗潮,直直地看著她。唇上,傳來六月荷塘水的淡淡清甜味道。初為微涼,繼而炙熱。
"孤此時的想法,歌兒可能猜?"帝王輕哼一聲,再次低頭,深深吻住了那尚在神遊的人兒:"若猜得到,我便圓你一個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