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天守在宮門口,看見白術,拱手行了禮,便讓到一旁。白術推門進去,卻看見帝王坐在書桌之後,正在批改奏折。
"怎麼了?"看見進來的白術,風城啟難停下筆,疑惑地問。
白術看了看四周,也沒見著其他人,便道:"臣來請平安脈。"
筆尖一抖,朱紅的顏料染汙了奏折。風城啟難表情扭曲地抬頭,哭笑不得地道:"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改行做太醫了?"
白術走到書桌前,看了看帝王的麵色,又執起他的手把了脈,末了還看了看他的眼瞳,這才放下心。風城啟難沒有事,看來下毒的人還是後宮之人。既然是在後宮的範圍裏,那便不關他的事兒了。
"怎麼?"風城啟難索性放下朱筆,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陽穴。
"無妨,本是昭妃娘娘傳臣來,可能是想看看王上有沒有什麼事。不想剛才在外麵遇見娘娘,又叫臣不必前來打擾。臣一時好奇,才來看看。"
帝王沉默,白術便也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昭妃娘娘對陛下來說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剛開始的時候,風城啟難回答他說:"不過棋子耳,寵之即可,任其冠寵後宮,便能對吾等所行之事大有裨益。"
而宣旨賜楚歌湖心小榭的時候,帝王說的是:"站在風口浪尖上的棋子,利用價值才更大不是麼?"
但是當楚歌失蹤,帝王傳他一起去尋的時候,他便看不明白風城啟難的表情了。
若真如他所說那般完全是為了利用,那他何必親自出來尋?讓他和守天去就已經足夠了的。
但若說帝王在這場華麗的恩寵大戲中當真對昭妃娘娘動了情,卻也好似不是。風城啟難在做的事,沒有一件是對楚歌好的。包括給她萬千寵愛,也隻會讓她以後的日子更難過而已。
"左天清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這一年以來我們取代的不少,卻也還不足夠賜他死罪。"風城啟難拿起一封奏折,遞給白術:"雖然罪證已經充足,但若不能一擊即死,那麼以後想再發難,可就難了。"
白術接過奏折,掃了幾眼。都是左天清私底下收受賄賂,結黨營私的證據。條條在理,但若使用得不是時候,那麼反倒會弄巧成拙。
帝王眉頭緊皺,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
他忍了左天清太久。當作看不見他與太後之間的媾和之事,還高官厚祿地養著他,任他慢慢蠶食這個國家的基本,卻也不能將之斬立決。這樣的氣,一生忍一次就夠了。
總有一天,他會叫他,統統地還回來!
"接下來要怎麼辦?"白術淡淡地問。
帝王勾起唇角,眼裏閃過一絲黑暗,低聲道:"你隻管繼續做你的事情,暗處活動要靈便些。至於我,後宮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忙。"
白術點頭,將奏折放回桌子上,然後看著,風城啟難,突然問:"若有一天你扳倒了左天清,你會拿昭妃怎麼辦?"
風城啟難一愣,沒想到白術竟會這樣問。冷漠如他,什麼時候也會關心人了?
"她本就是左天清的女兒,為表忠心,不是該同父親一起死麼?"風城啟難淡淡地道。
大燕聖主家訓最後一條,為帝王者,萬不能動真情。寧可斬殺,不可為之牽動。
很殘忍冷血的一條家訓,但是若想成為明君,就必須得這樣做。他父王沒能做到,所以大權才會旁落。既然大燕已經到了他的手裏,那麼他必定會完完整整地拿回來。誰阻,殺誰。
白術沉默,猶豫著要不要告訴風城啟難楚歌中毒的事情。不過如今聽帝王這口氣,加上最近左天清一派一直低沉,就算他說了,帝王也不一定會上心,倒不如罷了。
但願那個聰慧的女子能自己解得開迷局。不然,在帝王動手之前,她先死在了這深宮裏,豈不無趣。
"夜深了,王上早些歇息,臣先行告退。"白術行了禮,得了帝王首肯,便退了出去。走了一會兒,還聽見帝王的聲音隱約道:"守天,擺駕瑞真宮。"
長長的宮道之中,朱紅的宮牆圍住了多少女子的一生,也萌生出了多少心計和殺意。白術慢慢地走在路上,聽著不遠處後宮裏飄揚出來的誘人琴音,不禁搖頭。
女人實在是一種太複雜危險的存在,還好他無父無母,也不用被誰逼著成親。其實不同女人過一輩子,也許才是適合他的生活方式。
這樣想著,腦海裏卻止不住地浮現一個人的樣子。白術猛地停下腳步,皺眉。
他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