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子,我該走了。”小兮喝完茶站起身拍拍屁股打算走人。“謝謝你的招待。”
“小兮,用過過晚膳再走吧。”謝安突然的挽留讓小兮有些怔愣,不過隻是瞬間便已回神,正待開口謝安又道:“我特地讓廚子做了清蒸鱸魚。”
魚!鱸魚?
小兮明顯的感覺到肚裏的饞蟲不受控製的劇烈蠕動了一陣。她沒吃過鱸魚,菜名倒是聽過。聽名字貌似很美味。不過,一想到他老婆劉氏,小兮開始蓄積的口水瞬間幹涸。
“一同用餐,我怕衝撞了夫人。”
這話乍一聽很是委婉,隻等人聽過之後才會意。她的意思是:我不惜跟你老婆一起吃飯。
直接,坦白,不留情麵。
“那,我送你回去吧。”
謝安說這話時,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神色。小兮正好看見,卻隻當不見,又淡淡的回了句:“不用。”
謝安目光一暗,在心裏歎口氣,才道:“天色不早了,回將軍府的路途尚遠,就別再與我鬧別扭了。”
“我沒有啊。”小兮忙條件反射似的否認。“我走去新園子花不了多久吧,與布置新園的人同回就好了,你不要瞎想才是。”
小兮說的正是來時路過的桓衝大婚以後要住的新園。從謝安家走過去,不足千步,的確花不了多長時間。
“我送你到新園。”
謝安說著也已站起身,端出姿態再不容拒絕。
小兮笑笑,道:“好。”
她如此輕易幹脆的答複倒讓謝安愣了愣。他原以為依小丫頭頑劣的個性怎麼也會死拗一會,不想她幾乎沒怎麼考慮便輕快的答應了。
是她不再抵觸他了麼?謝安突然愉快的想。
小兮的答話卻還是經過一番思量的。她不確定謝安知道她多少事。謝安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真少史書是怎麼記的。
不管是桓溫桓衝又或者謝安,甚至是桓熙。他們都比她強大得多,對他們,她隻會一個勁的依附,直到強過他們。
……
下了樓閣,謝安腳步緩慢,隻帶著小兮穿過一片翠竹便到了來時的小橋。小兮這才覺出謝安剛才帶她走了多少冤枉路,頓時有些被坑的感覺。
“謝公子日子過得還真是悠閑自在啊!”
“嗬嗬,這日子本就該悠閑得過啊。”謝安不以為意,笑笑作答。
“也對,謝公子今年二十有七了吧,再活個四五十年,大晉的半壁江山足夠謝公子歌舞升平一輩子了。”
謝安優雅的麵容神色變了變,坦然的俊顏再不似從前。小兮的話字字帶刺,他卻無法辯駁。他一向清淡,不理朝政之事,不為官,百姓的生死亦與他不相幹,可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如何說,他都還是大晉的臣民。
見謝安不說話,小兮又笑了笑,遠遠看著涼亭中乘涼的人,亭中的人此時坐著,也遠遠的看著這邊,她一身藍色的衣衫在片片翠綠中格外醒目。來時亭中的人恐怕也是劉氏。
“夫人還真是護夫心切呀!”
一來一去,謝安並未帶小兮走別的路,想必府中隻有這一條通往正門的,劉氏在亭中離得雖遠,卻能將由正門入府的人盡數看清。想到這些,小兮對劉氏更加瞧不起了。枉費王鑒之那麼好的一個人,差點為她白白送了性命。
“這不正是她的真性情嗎?”謝安順著小兮的目光看向涼亭,唇角不自覺的綻出一抹笑容,他又轉看向小兮,狹長深邃的鳳目中意味不明。
“倒是你,真正的你,究竟是哪般模樣?”
小兮一笑帶過,心中卻到吸一口冷氣,緊走幾步向大門去。謝安剛剛探究的目光讓她的心跳莫名加速,如果可以的話,恐怕他會像她玩花一樣,一層一層的扒,直到最後隻剩下赤裸裸的花蕊。突然,小兮有些怕起他來。不同於桓熙那種直麵的威脅,謝安散發出的危險氣息無聲無息,而又無處不在。每一次相處,他都在探究,不知不覺的了解你的一切之後,稍稍使力變動一下你所處的環境,你就不得以的朝他指定的方向走去。就像是走迷宮,也許你有很多選擇,但隻出口隻有一個,而他,是設下迷宮的人。他不會傷害你,隻是你必須按照他的意願。而你,以為自主,卻隻是被他無聲無息的擺弄著。
小兮覺得,自己正是他的下一個獵物。心中對他莫名的抵觸,恐怕正是因這潛意識裏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