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祖父、二伯和大哥哥講個故事吧?”春荼蘼抬起頭,目光晶亮清澈,“從前,有一個士家子弟,雖然不是大房的人,卻是正經的嫡長孫,深受祖父和父親的喜愛。他很驕傲,自視甚高,直到有一天家裏來了個堂妹,讓人教唆也好,自己想惡作劇也罷,他開始暴露出自己目光短淺、不顧大局、心胸狹隘的缺點來。他是被作為未來家主培養的,要求自然高,但他令祖父很失望,但其實祖父並沒有放棄他。可惜,他不知悔改,沒有體會祖父和父親的若心,反而越想越偏執。他覺得家中長輩信心,所以要盡早為自己打算,將來就算沒有祖父的寵愛,也可以漸漸在家中掌握主動。隻不過,他雖然外形儒雅,頗為乃祖乃父之風,但卻並沒有真才初學。於是,也隻是賺錢一途可行。他認為隻要有足夠的銀子,再施計把本家拖得沒落,等祖父與父親老了,管不得事情的時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接管這個家。”
“你說的,不是我吧?”白毓秀斜過眼睛。這時候,他反而不怕了,所以聲音和神情都又冷漠、又怪異。而拓拔倒也沉得住氣,跪在一邊沉默不語。
這個問題還用問嗎?就算是傻瓜也知道她說得是誰,何況在坐的全是聰明人。她不揭破了直說,是好歹留個臉麵,哪怕彼此心照不宣,但白毓秀自己要往上衝,她有什麼可隱瞞的!
“就隻當我說的是大哥吧。”春荼蘼的神情也冷下來,與白毓秀針鋒相對,半點也沒有要退縮的意思,“大哥平時和長安的貴公子們玩在一起,尤其和羅斐然相熟。羅家和杜家被皇上辦了,羅斐然仗著是大公主的入幕之賓而幸免,還好好躲在長安城中。大哥與羅斐然相會,得知羅家和杜家之前要做一次海運生意,但因為兩家的突然敗落而成了死單。而且,依著朝廷律法,已經出府的財物若無特別關聯,並不被涉及,羅家和杜家也有後人在。隻是,其他後人都不知道這個生意,陰差陽錯之下,就成了無主的。羅斐然想讓生意完成,賺的大筆銀子就留在他被大公主厭棄後所用。那時,好歹他還能在遠離長安的地方,做個富家翁。但他本身就是被大公主藏匿的,不方便出麵,於是找了身為好友的你!當然,還有在公主府就與他交好的前大管事拓拔。隻是羅斐然是個草包,識人不明,他所謂可以信任的好友,全是背信棄義之輩。我說的可對?”她沒看向白毓秀,而是拓拔。
拓拔沒有說話,而是彎下身子,重重磕了一個頭。不是祈求,而是向強者低頭。
此人,倒是光棍得很,讓人能高看一眼。反觀白毓秀,被抓住小把柄還不肯承認,硬撐著倨傲的模樣,完全沒有磊落之氣,贏不了又輸不起。這樣,隻能讓白敬遠和白世林更失望。
這個年輕人,是白家子弟?丟人!
“杜羅兩家,之前從沒有做海運生意。這一趟,表麵上看雖然裝滿了大唐的貨物,想從東瀛換來原木和一些奇淫技巧的新鮮小玩意兒,再從大唐販賣以獲取暴利。但實際上,還在底倉存放了大量金銀珠寶。”
“杜、羅兩家,是不是感覺到朝廷局勢於他們不利,所以轉移大量財產?”白世林是戶部的,對這些事情最為敏感。
春荼蘼點了點頭,“羅斐然做為羅家家主寵愛的晚輩,自然是知道這一點。也就是說,大哥和拓拔管事也知道了。但,自詡為聰明的人,怎麼會為笨蛋做事?最仁慈的結果,也就是甩掉笨蛋,留著他的小命去苟延殘喘。”
說到這兒,她走到白毓秀身前。白毓秀隨了白敬遠,是個瘦高身材,玉樹臨風。春荼蘼雖然也是身材高挑的一類人,到底比不得男人,此時就隻得仰視。但白毓秀不知為什麼,卻有被她俯視的感覺,這令他分外不爽,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
“大哥真的好聰明啊,可惜沒用在正道上。”春荼蘼讚得由衷,歎息得也真實,“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甩掉羅斐然,不傷他性命,卻還不讓他懷疑,不讓他在惱羞成怒之下做出魚死網破的事,隻有意外事件了。最好,還是利用一個似乎交惡的人,利用一件冠冕堂皇的事。”
“他做了什麼?”白世林陰沉著聲音,雖然咬著牙,卻更似更責怪自己。
他是個好臣子、孝順的兒子、老古董的舅舅。但,也是一個可憐的父親。
“大哥很會布局,不動聲色的下了先手。”春荼蘼仍然望著白毓秀,“我一直拿你當廢物點心的紈絝子弟,是我錯了,所以我才被利用。可笑的是,自己還沾沾自喜,想來真的挺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