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莫瑪到年貴妃處赴宴,這樣的宴會經常有,每個妃子都能找到些理由設宴,年貴妃則連理由都不需要找,因為所有人都會想法設法幫她找設宴的理由。當然要找理由讓她設宴,她若不設宴,其他人怎麼有機會巴結年氏兄妹。
年羹堯掌管了西北大營,成為皇上最重視的權臣,甚至是皇上的好友。好友?也許這個詞不應該用在君臣關係上,可年羹堯回京,皇上親自設宴款待,年羹堯出行,皇上命文武百官齊聚送行,這樣的關係哪是一個臣子可以享受到的?這樣的關係隻在好友中才可能存在,這樣的關係也是皇上要讓世人看到的典範——義固君臣,情同契友!
而作為年羹堯妹妹的年氏則封了貴妃,就算沒有那樣威風凜凜的哥哥,隻憑這個封號,也夠所有人巴結的了。而莫瑪,一個一般的妃子,沒有過於深厚的家世背景,也沒有特殊的寵愛,接到貴妃的請柬,哪有不去的道理?所以和所有人一樣,一身華衣貴服出現在了宴會上,笑所有人笑的人,談所有人願意談的話題,吃同樣的美味佳肴,然後等時間到了,和所有人一樣,微笑著和所有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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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的路上,覺得有些疲憊,這樣的宴會,這樣的宮廷生活讓人乏味,卻又不得不去。抬頭看了一眼水裏的月光,今夜的月色很好,水中的月光亮的有些晃眼。眼睛受不了這樣的光亮,轉頭,忽然遠遠看到一個身影,很熟悉,又有些陌生,完全不受控製的追了上去。那身影似乎意識到有人快步向自己走來,頓了頓,沒有回頭,仿佛早已知道追來的人是誰,隻是繼續走,把來人引到一個暗處。
“胤祥?”莫瑪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打顫,她明明知道前麵的人就是十三阿哥,可她的語氣中還是帶有疑問。十三的頭發怎麼會白了呢?他才三十七歲啊?
十三阿哥背對著她站了好久,緩緩轉過身。一看到他的麵容,莫瑪的眼淚立刻就流下來了,所有曾經發誓要為了洋洋忘記他的誓言統統在看到他麵容的這一刻轟然崩潰——‘那是她的十三嗎?他才三十七歲啊,怎麼看起來比大他八歲的皇上還要老?’
雙腿完全不受大腦控製,它們此刻隻聽從心的聲音,一步步,一步步走近他,顫抖著雙手撫上他的臉龐。她多想問‘為什麼會這樣?’可她真的問不出口,她還需要問嗎,她如此了解那個豪爽灑脫的十三阿哥,他怎麼可能忍受十年的圈禁?
此刻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心疼得心碎,十年的囚禁生涯怎麼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子了?那樣的圈禁對他而言是不是比死更痛苦?
十三阿哥握住莫瑪的手,讓它從自己的臉上挪開,幫莫瑪擦幹淚水,道:“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不要可憐我。”
“我沒有。”莫瑪的眼淚一直沒有停下。“我是、、、、、、”
十三阿哥手指放到莫瑪的唇上,阻止道:“不要說出那兩個字,更不要讓我知道你的感受。你如今為人妻、為人母,我為人臣,該了結的十年前就已經了結了。”
“不是的。”莫瑪搖頭,她相信自己的感覺,那種感覺此刻真真切切。“如果十年前就了結了,你為什麼還要把我帶來這裏?”她以為就算為了洋洋她也應該能夠忘了這個男人,可是這一刻,十年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的麵容,她再也無法騙自己了,她愛他,這輩子絕不可能忘了他。
“因為、因為、、、、、、”十三阿哥真的找不到借口來回答莫瑪的問題。為什麼不直接掉頭就走,為什麼要把她引到這裏?他清楚答案,就是因為他清楚答案,更清楚這個答案會帶來的後果,所以他不能回答。
“因為你沒有放下,因為你心裏還有我。”莫瑪替他回答。
十三阿哥不再回避,嘴角揚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那陌生的弧度,那熟悉的眼神,完全不同的兩者給了莫瑪同樣的感覺——蒼涼。
他說:“即使是這樣又怎樣,軒妃娘娘?”
莫瑪看著十三阿哥的眼睛,那是她最熟悉的眼睛,可這一刻裏麵的東西她看不懂。搖頭,莫名其妙的搖頭,然後哭著笑了,‘軒妃娘娘’?多麼現實的稱呼啊!她為人妻,他為人臣,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捉弄他們?為什麼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等到的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十三口裏說出這樣的話?
十三阿哥雙拳緊握,他多麼想幫她擦幹眼淚,多麼想把她擁在懷裏,多麼想問她這些年過得怎樣,多麼想告訴她這些年自己有多麼想她,多麼想向她傾訴這些年自己所受的苦、、、、、、可是他不能,因為現在站在他麵前的不是他的軒兒,是軒妃娘娘,是皇上的妃子,小阿哥的額娘。而他?是怡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