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朧，深秋的太陽總是太容易感到疲累，早早就偷懶下班，躲到山後睡覺去了。
莫瑪又坐了一整天，靜靜看著洋洋生前最喜歡的玩具摩天輪發呆。當時她想把有關洋洋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可是當拿起這個摩天輪的時候卻怎麼都無法把它砸碎，於是它被留了下來，成了現在唯一能用來懷念洋洋的東西，也是唯一讓她總是會在不知不覺間就落淚的東西。
“別哭了。”一隻手溫和的替她擦幹眼淚。
聽到這個聲音，莫瑪沒有抬頭，隻是止住眼淚，不想在他麵前哭泣，不想見到他，他不配為人夫，不配為人父。
“洋洋已經走了。”皇上捧著莫瑪的臉要她麵對自己，有些心疼：“你已經這樣好幾個月了，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還年輕，我們還可以再有孩子，別這樣！”
莫瑪終於看著他，眼神孤寂空洞：“洋洋隻有一個，他死了。”
看著莫瑪這樣的神情，皇上真的怒了：“皇上是你的兒子也是朕的，你不要總一副全世界都欠你一樣的表情，朕沒有欠你！”
莫瑪起身，緩緩跪在皇上麵前，語氣平靜而犀利：“臣妾知罪，臣妾的兒子死了，臣妾不該在皇上麵前表現出任何傷心的情緒，因為洋洋也是皇上的兒子，因為皇上看到臣妾這樣會更覺得愧疚，因為皇上沒有做好一個父親。”
這句話讓皇上雙拳握緊：“你到底想說什麼？”
“臣妾為洋洋早早離開覺得慶幸，在他還沒有覺得自己的家庭太過冷酷之前就離開覺得慶幸。”
皇上看莫瑪的眼神不再有疼惜，隻問：“你知道了？”
莫瑪點頭，然後又搖頭。
“什麼意思？”
“臣妾知道了，可臣妾更希望什麼都不知道。”莫瑪像丟了魂兒般，神情落寞：“知道了又怎樣，洋洋的公道永遠不可能討回。皇上要做個孝義兩全的兒子，皇上要給天下人做榜樣，所以洋洋就必須成為成全自己父親孝義之名的犧牲品。”
“既然你清楚，就不要再讓朕為難！”這是警告。
莫瑪的心早就涼了，所以無法感知到這句話的寒冷，隻道：“臣妾明白，臣妾會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臣妾會做好一個妃子該做的事。”
“做好一個妃子該做的事？就是給朕這張臭臉嗎？”
莫瑪抬頭，看著皇上，嘴角上揚，把一個微笑呈現給他。
皇上一把揪住莫瑪，把她從地麵揪起來：“說你不聰明，你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查清洋洋的死因，看透時局，了解各方麵的難處；說你聰明，可你在宮裏這麼多年，卻連基本的偽裝都學不會。既然你知道朕不可能為了洋洋得罪太後，為什麼又要讓朕知道你什麼都清楚，惹朕生氣，你何不裝作什麼都不知情，利用朕的愧疚，讓朕來好好疼惜你？你到底在玩什麼，你到底想怎麼樣？”
莫瑪淡淡看著眼前的男人，仿佛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再與她無關：“哀莫大於心死，臣妾的心死了，沒心思再玩心計了。”
“你、、、”皇上怒視著這個女人，他本還對她覺得愧疚，想將來要好好補償她，可今晚她的話惹怒了他，讓他徹底對她失望：“既然心都死了，人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莫瑪笑：“好主意。”然後用力甩開皇上，撞上旁邊的柱子。
皇上驚呆了，就那麼呆呆的看著莫瑪倒在自己麵前，看著血從她額頭緩緩流出，染紅了一地，那滿地的紅，刺眼得仿佛染紅了整個世界，猶如這個女人滿世界的悲傷撲麵襲來。
心的深處傳來了一股很久沒有過的疼痛，鈍鈍的疼，割裂的生疼，疼得似乎讓某扇門打開了。這樣的感覺多久沒有過了，又是多久以前有過的，腦中的畫麵清晰了起來：是那個夜晚啊，那個夜晚滾下山崖後她在他懷裏漸漸失去了意識，血染紅了她的衣襟，他害怕得仿佛失去了這個女人就會失去整個世界，他曾在心裏發誓要一輩子守護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可是，他都做了些什麼，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皇位，權利，鬥爭，那麼多事讓他無暇他顧，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將她遺忘在這深宮的角落，還有洋洋，他們的兒子，那個可愛善良的孩子，她唯一的希望，死了，死了，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啊！洋洋死了，她的希望破滅了，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還要求她來理解自己，要她笑臉迎人的來歡迎自己？這真是他當初決定將她留在身邊要做的嗎，將她留在身邊就是為了像現在這樣來傷害她嗎？不是啊，最初的最初，他是想要保護她的啊！可是為什麼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麵，為什麼她此刻會倒在自己麵前，為什麼那一地鮮紅的血會這麼刺痛他的心？
走近，走近，再走近，顫抖著伸出手將她抱起，為什麼會有血從她額頭不斷流出，為什麼她緊閉著雙眼，為什麼她眉宇間的神情會如此哀傷，那額頭流下的鮮血，眉宇間的哀傷，煞人得讓他從夢境般的世界中煥然蘇醒，終於反應過來，抱住她驚慌的大喊：“太醫，快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