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看著眼前熊熊烈焰,一咬牙衝進了火海。
在心底最深處,他是相信她的,相信這個世界誰都會背叛他,隻有她不會。
炙熱的火焰灼烤下,他的眼睛生出淚意,卻在下一刻被高溫蒸發殆盡。
右邊,一道尚未完全燃燒的口子出現在眼前。
他突然有些怔愣:平日裏一向文弱的她,如何在刀光劍影中連性命也不顧,布下這重重火海,還要留下一道出口?
記起那個秋陽高照的日子,她純熟的策馬之術令他驚豔:“將門果然無犬女!”
她笑靨如花:“若是母老虎呢?”
他隻淡然一笑:“你不是。”
……
宣和宮外,李筠衝出火海,在地上一個翻滾,熄滅了身上的火苗。他扯下燒得有些狼狽的外袍,發尾也隱隱燒焦,帶著有些刺鼻的味道。隻是,眼下不是注重形象的時候。
跟出來的金衣衛也隻剩寥寥幾人。
皇上快走,聖陽郡王在宮外,快去找她!
婁燕婷最後的話在他耳邊回響,他輕歎一口氣,握緊了拳頭,神色又恢複淡漠:“去找聖陽郡王。”
內宮一片大亂,追兵不斷湧出,李筠奮力打鬥,突圍極其困難。
突然之間,數聲轟響在四周炸開。
“韓王、聖陽郡王特來護駕!”顧盈盈說著,又扔下幾枚火彈。
崇光門和曼陀羅宮的人,靠著精湛的武藝和高科技的掩護,殺進包圍圈。
一時間,殿前司右軍的人,無人敢再上前。李筠站在中心,外圍是崇光門和曼陀羅宮的人,再外圍是殿前司右軍,雙方呈僵持態勢。
顧盈盈足尖輕點,站在樹枝上,一身白衣在夜風中飄然如仙,白銀麵具泛著流光溢彩,為這殺戮的氣氛,帶來一絲安寧的緩和。
“你們都是大梁人,扶渤海人上位,有什麼好處?”顧盈盈語意清淺。
一個虞候開口:“有前程就是有好處。”
李曜一身黑衣,肅殺冷冽:“那就要看看,你們是否有本事掙到這個前程。”話音未落,殺招已出,直指那個說話的虞候。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虞候就已經喉斷倒地。
殿前司右軍的人無不露出懼色:如此出神入化的武功,他們大約一輩子也隻能見識這一次了吧?
另一個虞候強行鎮定,開口穩住士氣:“開弓豈有回頭箭,就算他們饒了我們性命,日後還有好日子過?何況,我們人多勢眾,害怕他們幾個人不成?兄弟們,上!”
“誰說我要和你們打了,”顧盈盈一柄月光在手,用經天緯地訣殺出一條血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曼陀羅宮火彈斷後。”
一行人護著李筠,飛速離去。
前方禦花園,顧盈盈早早擺好了一個潛心陣法,將殿前司右軍的人悉數攔下。出了陣法,眾人才喘口氣。
李筠平複了一下心緒,開口問:“禦林軍和殿前司左軍情況如何?”
李曜回稟:“回皇上,禦林軍在外宮和殿前司右軍僵持,殿前司左軍已經包圍皇宮,防止任何人出逃。”
李筠點點頭:“出去和大軍會和,整頓人馬,圍剿內宮叛賊。”
外宮太極殿,大軍進行最後的部署。
李曜指著長安地形圖:“晏青,你帶十萬殿前司左軍守北方玄武門和安禮門,如果他們要撤退,應該走的是這兩條路徑;忠勇侯,你帶禦林軍從兩儀門攻入;剩下的十萬殿前司左軍,包圍整個皇城,要做到滴水不漏。”
此時,有人來報,草原王世子夏那日赫泰求見。
李筠點頭讓他進來。
顧盈盈和李曜對望一眼,眸中有著相同的疑惑:夏那日赫泰來做什麼,是來站隊的嗎?
赫泰進入太極殿,向李筠行禮:“皇上,草原大軍已經向渤海進攻了。”
李筠微微低頭,看不出神色:“好,這隻是個威脅,不要損耗太多。真要打起來,大梁還沒做好充足的準備。”
顧盈盈和李曜又是對望一眼,才了然:原來,李筠早就尋求了北漠的支持。而當初讓顧盈盈去和親,怕是赫泰提出的條件。所以,即便李筠知道,讓北漠做大會是危險的,他還是選擇答應赫泰。另一方麵,如果顧盈盈去和親,而不是和韓王聯手,韓王也不會有如今這麼大的勢力,也不需要李筠如此忌憚。
顧盈盈走到李曜身邊,輕聲歎息:“等一切結束——”
“等一切結束,我就和皇上請旨,退隱江湖。”李曜握住她的手。他知道她的擔心,他自己也在擔心。用舍行藏,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