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微妙的時候,彈劾崔呈秀的出頭鳥受人襲擊,楊維垣管家報到了北城兵馬司,第二日便傳得滿朝皆知,五城兵馬司自然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馬上派了人保護楊維垣府邸,當日就開始調查,很多人都認為是崔呈秀所為,但聽說楊維垣沒有指證崔呈秀,同時傳出來的,還有一個山東來的百戶,一人擊退三名凶徒,救下了楊維垣,聽說還受了傷,不過大家對他也僅僅是知道而已。
此時的陳新正在崇文門外正東坊僻靜的院子中,聽著盧驢子的講述。
“昨日我們出了方家胡同後,先到扁擔胡同,路上換了外袍,然後從一道胡同到崇文門,又到燈市後繞回崇文門大街。路上都按大哥你說的,三人分散行走,相隔十步。中間調頭三次,沒有發現有人跟隨。到這裏的時候也是間隔一段時間才進來一個。”
“換下的衣服處理好沒?”
秦律方道:“我走宣武門入內城,扔到崔呈秀所在的鳴玉坊附近了。”
“好,你們都幹得不錯。”陳新讚許道,“我們現在對付的人都是朝廷權貴,凡事都要小心,寧可多費些事,也要穩妥第一。”
張大會和海狗子也點點頭,畢竟他們都知道毆打朝廷命官是重罪,而且陳新叫他們途中換衣,分散行走,並在人最多的燈市繞行,是為了消除可能被調查的特征,讓三人都覺得十分新奇。
“從今日起,你們三人都在這裏不要出門,律方。”
秦律方答道:“啥事,大人。”
“你每日買吃食隻可買一人份量,其他人的吃食可預先備好了。”
“備好了,按大人說的,到京師後隔幾日多買些,沒引人注目,不過隻夠三人吃一個月。”
“夠了,律方你也幹得不錯。你還是按你原來一樣,每日出門喝茶看戲。不要有不同。”
“明白了,大人。”
海狗子一臉傻笑問道:“陳大哥,我們都不出去,你一個人要是遇到青皮啥的,怎辦呢。”
陳新嘿嘿笑道:“大哥一人打你們三個,還怕青皮”
四人知道他說昨日之事,都笑起來。
陳新笑完才道:“還有代正剛和朱國斌,放心吧。”
盧驢子有點疑惑的問陳新:“大哥,咱們這麼打那楊維垣一頓,有啥作用?是不是大哥救了他,皇帝要升你官?”
陳新搖搖頭:“皇帝沒那麼容易升你官,大明各項升遷都有典製,也不是想升就升。”
“大哥,那咱們不是沒好處了麼。”
“有的,不過還要做一件事。”
“啥事?”
“罵街!”
千步廊西側的兵部官署,分武選清吏司,車駕清吏司,職方清吏司,武庫清吏司,每司各有郎中、主事,各職司都是文官。明初曾設五軍都督府,負責全國衛所的管理,出兵時由兵部臨時任命統帥,授予將印,出征歸來交印,自明中以後,衛所糜爛,且文官地位早已壓製武官,武軍都督府的職位都成了武官的署職,軍政權力盡歸兵部,甚至直接幹預前線統帥指揮,已是大明武裝力量的最高管理和指揮機構。
此時剛到午後,兵部大門和大堂中身穿各類武官、文官服的官員來來往往,似乎與平日也沒有不同,表麵十分平靜。
八月新皇登基後,開始時並未更換官員,但從閹黨連續的試探中可以看出,形勢仍然微妙,雖然閹黨占據大部分權力部門,但皇帝占有道統,崇禎登基一個多月後,優勢在慢慢轉移。風口浪尖上的兵部尚書崔呈秀已經兩次提出辭呈,雖然皇帝沒批,但兵部各司官員都是官場老麻雀,知道不會如此簡單。
果然,十七日突然下旨,升武選司郎中江士英為浙江提舉副使,職方司郎中劉嘉遇為湖廣副使,這兩個司是兵部最重要的部門,提舉雖是肥缺,但畢竟隻是副的,明升暗降,而且既然下了旨,說明內閣和司禮監都無異議,大家都猜測或許廠臣是要放棄崔呈秀。
而且昨日恰巧楊維垣再次上書彈劾崔呈秀,下班路上就遇刺,這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在眼下的敏感時期,大家都認為崔呈秀有很大嫌疑,按慣例,崔呈秀恐怕又需要上疏自辯並且請辭。一些禦史聽說此事後,已經開始準備再次彈劾。
新任的兵部武選司主事錢元愨在武選司大堂中養神,江士英調任,武選司便暫時由錢元愨主理,這個職位是個肥缺,他已經做好了發財的準備,不過要發財發得長久,還得懂政治,站對位置很重要,錢元愨也沒下定決心,他打算再觀望一下,但崔呈秀似乎可以打了。
門外腳步聲響,錢元愨眯著眼瞟了一眼,一個高大的穿百戶官服武官帶著笑走了進來,斯斯文文的,倒沒有一般武夫的暴戾之氣。
“粗鄙武夫!”錢元愨還是在心中罵了一句,又把眼睛閉上養神,這樣的六品武官,在他眼中和掃地煮飯的也差不多,雖然自己也一樣是個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