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大旗出現在南門門樓,宣告灤州正式光複。
夜幕下的灤州到處火光閃動,無數的明軍和百姓打著火把,成群結隊在各處搜捕建奴,曾經在戰場上不可一世的建奴東躲西藏,有如喪家之犬,有很多是被自帶行糧的義民用棍棒鋤頭打死。
夜間劉民有就住在魁星樓下麵的帳篷裏,後麵的儒學宅院和明倫堂是安置的傷兵,除了大成殿之外,其他地方都有士兵住宿,街道上用門板和糧袋搭了一些小型街壘,外麵一側的巷口都點起篝火或掛了燈籠,防止零散建奴偷襲。
外麵的喊殺哭叫一直不停,周圍其他帳篷鼾聲如雷,劉民有翻來覆去睡不著,迷迷糊糊中聽到有馬蹄聲進來,隱約聽到陳新說話的聲音,幹脆起來走去中軍。
海狗子站在大帳門口打著哈欠,看到劉民有來了,高興道:“劉大哥,陳大人剛回來,要不要我去通報。”
裏麵傳來陳新的聲音:“讓劉先生進來。”
劉民有進去時,裏麵點著好幾個燈籠,還算亮堂,幾個千總和主官都在,他們都來跟劉民有見禮,除了知道劉民有是陳新的表弟外,他們對這位心地善良的民政主管也很尊敬。
陳新招呼劉民有坐了,對幾名軍官道:“咱們今日陣亡兩百多,傷兩百多,殺手隊占了七成,加上固安的損失,能作戰的隻有一千五六,編製也不齊,明日每部整合出一個滿編司,後日跟我去永平,其餘人等在此照料傷員和物資。盧傳宗把整合的隊伍交副千總,留在灤州統領所有留守人員。”
眾人也不多問,略微討論幾句就離開大帳,陳新要求他們安排好防禦就早些休息,能在任何環境休息的軍官才是好軍官。
等他們出去,陳新才對劉民有道:“後天咱們護送三十門廣東紅夷炮去永平。”
劉民有有點不解道:“咱們今日主攻,為何不讓咱們休整。”
陳新嘿嘿笑道:“晚間孫大人在南城樓召集大夥開會,馬世龍和祖大壽吵得不可開交,祖大壽說我不給關寧軍開門,又影射我搶了錢糧。曹文詔幫我說了一句話,還被祖大壽一頓好批,我當即就在孫大人的大堂跟祖大壽大吵一架。”
“你敢和上官吵架?吵贏沒有?”
“當然敢,咱大明可是文官領軍,他和我又不是一個軍鎮,我怕他什麼,這祖大壽現在是靠著實力強,皇帝都不買賬,文官不敢得罪他,也就孫承宗還能勉強鎮得住。孫承宗也是不敢管得太過,心裏怕是早不待見他呢。就憑祖大壽那模樣,打架絕對能打我幾個,但要說吵架,再借他三張嘴巴也吵不過咱,我給他吃癟,文官和勤王軍一大堆人高興。祖大壽逼得沒法,擺出官架子來壓我。”
“然後馬世龍幫你出頭了?”
陳新洋洋得意道:“自然,他馬世龍牢裏放出來的,勤王軍裏麵沒有什麼親信,天一黑我就去他那裏,送了三十個人頭,還有三百兩黃金。他自然要拉我作親信,能不給我出頭?而且祖大壽要他把州衙讓出來給關寧軍,馬世龍要是讓了,這幫勤王軍誰還聽他話,他兩人從大堂開始吵,散會後一下城牆又開始罵起,直罵到十字街口才分路,一路無數士兵圍觀,把往年遼西的事都扯出來了。”
劉民有張張嘴,馬世龍親眼看了文登營的戰力,無論如何是要拉攏陳新的,何況陳新還這麼知情識趣,給足他麵子,這次有了灤州的軍功,馬世龍說話也有底氣,才能對關寧寸步不讓。
“那孫大人咋說的?”
陳新搖頭笑道:“孫大人早就修煉得水火不浸,擺明就兩股大的人馬,關寧力量更強,也更跋扈,他肯定是扶植馬世龍作為牽製,沒讓馬世龍把州衙讓出來。不過也不太得罪祖大壽,人人都知道我先去了衙署,多半搶得最多,又沒有給關寧軍開門,所以嘛,肯定是矛盾焦點,孫大人就以護送紅夷炮的名義,把我和曹文昭調走。”
“你就帶三個司,才一千多人去永平?”
“夠了,還有吳自勉的延綏鎮,開會前吳自勉和關寧軍在城東南爭奪一處建奴巢穴的財物,兩邊打起來了,孫承宗壓了吳自勉,讓吳自勉也跟咱們去永平,他那裏有幾千人。”
劉民有道:“那就還是壓了馬世龍這邊。”
陳新嘿嘿笑道:“咋一看如此,但有咱們文登營在,吳自勉曹文詔說不定跟著立功,到時更親近馬世龍這方,如此就算照顧了,現在曹文詔在關寧裏邊有些異類,看來孫大人有意提拔他,在遼鎮再安個釘子,豎個榜樣,也就是說,孫大人有可能再次督師遼東,現在已經在摻沙子。”
劉民有揉揉額頭道:“你開個會能分析出這許多東西?你累不累你,或者孫大人隻是隨意的安排,你自做多情而已。”
陳新笑笑,叫進海狗子,幫著把山文甲脫了,全身一陣輕鬆,五月的天氣穿這一身實在難受,裏麵的內襯都能擠出汗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