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嫗向陳容走出一步,輕聲問道:“女郎,要不要派人前去迎接?”
陳容一笑,她看向九公主,看向那美少年,聲音一提,清脆地說道:“方外之人,可顧不得這些俗套!”說到這裏,她廣袖一甩,轉身向觀中返回。
見她這麼自顧自地離去,眾人一怔,一個宮女輕笑道:“真真是得陛下看重,王七郎厚愛的,你看,這不說走便走了?”
笑聲清楚地傳入陳容的耳中。
陳容回過頭來,她盯著那站在九公主身側的宮女,然後轉向九公主,聲音微提,淡淡說道:“此處本是清淨之地,方外之境,弘韻子亦不再是紅塵中人,自當不理會這紅塵俗事,公主以為然否?”
她的聲音有點清冽,九公主呆了呆,不由應道:“自然。”
陳容嘴角揚了揚,她看向那走在九公主身後的美少年,清聲問道:“這位貴人以為然否?”
那美少年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聞言笑道:“不錯。”
至此,陳容一笑,“既然兩位貴人都覺得弘韻子此言有理,那我告退了。”
說罷,她作了一禮,轉身離去。
而這時,另一條山道,又傳來了一陣鼓樂聲。
一陣又一陣的鼓樂聲中,九公主和那美少年怔怔地望著陳容大步離去,望著她自顧自地步入道觀。
慢慢的,九公主冷笑一聲。
然後,她朝著身側的那宮女使了一個眼色。
這眼色一使,那宮女馬上明白了。當下,她大步走出,來到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的陳家眾仆麵前。右手一揚,極為突然地甩了平嫗一個耳光。
“啪——”,重重的耳光聲中,那宮女厲聲喝道:“你這個沒上沒下的賤奴!竟敢直視公主尊貴之軀?該打——”
厲喝聲遠遠傳出。
響亮的耳光聲中,厲喝聲中,陳容的腳步僵住了。
她慢慢的,慢慢地回轉過來。這時刻,她突然想到了王弘那日所說的一句話,“傻孩子,這是建康啊。”
是啊,這是建康!她怎麼會以為,隻要自己出了家,便可以逍遙紅塵之外呢?這世間,強權和門第,淩駕於一切規則之上啊。
陳容瞟了一眼呆若木雞,臉上爪印儼然的平嫗,緩步返回。
望著她走來的身影,九公主盈盈笑道:“仙姑因何回返?莫非,仍是割不斷這紅塵俗事?”
麵對笑靨如花的尊貴公主,陳容施了一禮,她輕聲歎道:“公主前來鄙觀,弘韻子不勝榮幸,請!”
這是標準的迎客禮儀。
至此,那剛剛甩了平嫗耳光的宮女嫣然一笑,她格格笑道:“這才像樣嘛。呸!竟敢對我家公主那樣說話,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四周的婢女護衛們,同時露出笑容,輕蔑地瞅著陳容。
陳容的表情十分沉靜。
站在陳容身後的眾仆,同時露出了擔憂之色。這裏,不管是陳容還是平嫗,心下都明白,陳容這一認輸,以後再想超然,隻怕難了。
就在這時!
山林中,一陣寒風嗖嗖而來,寒風中,伴著弓弦拉動,長箭破空的呼呼風聲!
眾人齊刷刷回頭。
可是,他們的頭才轉到一半,隻見一道寒光閃過,緊接著,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電般地射來,那諷刺著陳容的宮女還在格格笑著,胸口便是一陣劇痛。
於是,宮女的笑聲變成了慘叫聲。
於是,所有的人連忙回過頭來,這一看,個個呆若木雞。
隻見一支羽箭,深深地射入了那宮女的胸口上。它射得如此之深,隻有箭柄露在外麵。
那宮女口中的慘叫聲,已轉成咕咕的血沫湧出聲。她瞪大眼,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拔出那長箭。
而這時,站在宮女身周的眾人,齊齊尖叫起來。九公主更是嚇得花容失色,她向後胡亂退出幾步,因為退得太急,腳下一軟摔倒在台階上,竟是在台階上滾了七八步才撞到一物停下。
與她一樣慌亂的,還有那個美少年,此刻,那美少年正雙手掩著臉,啕啕大哭。
兩位尊貴的主子給嚇成這樣,左右的婢女和護衛們像沒頭蒼蠅一樣尖叫著,嘶喊著,胡亂衝撞了良久,才反應過來,才圍上他們的主子。
兵荒馬亂中,沒有人注意到,那中了箭的宮女已不支倒斃於地。
終於,那美少年回過神來,他哭叫道:“回去回去!快回去,快回去!”
命令一下,眾護衛清醒過來,他們連忙抬起那輿車,掉頭就跑,轉眼間已衝出老遠。
而九公主的護衛,這時也圍上了她。他們把癱倒在地,一臉泥土狼狽不堪的九公主扶著站起。
最先鎮靜的,是九公主身後的一個中年太監。那太監上前一步,朝著陳容一指,瞪眼嘶叫道:“弘韻子!你,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