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敢不敢要?(1 / 3)

轉眼,大半天過去了。

末時許,陳容剛睡過午覺,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聽得應姑的聲音傳來,“仙姑,陛下令你入宮。”

皇帝?

陳容應了一聲,天家的使者已在外麵侯著,她用極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後,便坐上馬車,跟在使者身後向皇宮走去。

不一會,馬車便入了宮門,它直向皇帝所在的 花園駛去。

馬車停了下來,那太監的聲音傳來,“大人,陛下在裏麵,你去見過吧。”她現在好在也是陛下親封的光祿大夫,因此那太監盡管心中嘀咕,這個大人兩字,還是叫得順溜。

陳容應了一聲,跨下馬車,向著花園走去。

現在立了夏,花園中樹木繁蕪,各種陳容沒有見過的鮮花爭相鬥豔,垂柳處處。

這花園與陳空往日所見一樣,安靜得出奇,陳容走了幾十步,來到上次皇帝捉螞蟻的地方,見空無一人,又便湖邊走去。

果然,拂過花柳,一個黑袍長身的身影出現在陳容眼前。

這身影左右,足隔了百步處才有太監宮女的身影。此刻,他背對著陳容,正低著頭,一動不動地望著湖水發呆。陳容定睛一看,不由忖道:光看背影,陛下也是長身玉立。

事實上,陛下不止是身材頎長,長相也是清秀雅致,眼神也是靈動,便如一個尋常的世家子弟。

陳容腳步放重,走到他身後十步處,盈盈一福,喚道:“臣見過陛下。”

皇帝沒有回頭,隻是說道:“過來。”聲音有點悶悶,顯然心中不快。

陳容一聽,心下格登一聲,剛剛初見時,陛下便把一個看不順眼的胖婦人砍了,很顯然,眼前這個對自己極為友善的年青皇帝,是個喜怒不定的。

想到這裏,她暗暗定神,提步走到他的身側。

與皇帝一樣,朝著蕩漾著破碎流離的銀光的湖麵望了一眼,陳容轉頭看向皇帝。

皇帝正抿著唇,因抿得太緊,唇邊的兩條法令線拉得又長又深,一股戾氣流露於外。

陳容暗暗叫苦,她收回眼神,心思百轉。

就在這時,青年皇帝的聲音傳來,“你為什麼不說話?”

陳容垂眸,輕快地說道:“臣在想著昨日見到的那個有趣之人。”

皇帝的聲音依然悶悶,“哦,說來聽聽?”

陳容揚著唇,清脆地說道:“堂堂江東孫家嫡子孫林公,為了嚐到新出的美酒竟混入一個普通商家三年之久。”她比手劃腳,神采飛揚地說道:“陛下你不知道,當時有人喝破他的身份時,商家的人那個目瞪口呆啊,格格,臣第一次看到,這人的臉色也可由青轉白,由白轉藍,由藍轉紅。”

她一邊說,一邊都在暗中觀察皇帝的神色,見他聽得認真,才敢這麼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說完後,陳容歪著頭,一臉向往地說道:“能不在乎地位,能任意地甩掉身上的包袱,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這孫林公,不愧是江東名士。”

皇帝點了點頭。

他雖然沒有說話,可臉上的神色,也沒有轉為陰沉。

徑自盯著湖水一陣,皇帝喃喃說道:“不在乎地位,不在乎包袱?這人確是幸運之士。”

他拂了拂衣袖,“陪朕走走。”

陳容應了一聲,快步跟上。走在皇帝身後,陳容悄悄吐出一口濁氣,看來自己做對了,現在的皇帝情緒穩些了。

皇帝負著手走在前麵,他盯著前方,冷笑道:“你可知道,今日的皇宮,為何這般安靜?”

陳容訝異地搖了搖頭,說道:“不知。”

皇帝輕哼一聲,聲音沙啞地說道:“那是因為,太子病了,病得很重。”

他說到這裏,見陳容久久沒有回話,不由皺起眉頭輕喝,“你在想什麼?”

陳容一凜,轉頭看向他,低聲說道:“我在想,莊子似乎說過,世人各有逍遙,鳥雀和大鵬也各有各的快樂。”頓了頓,她說道:“太子雖病,可那末必是苦。”

皇帝腳步一頓。

他似是呆了,久久久久,都是一動不動。

好一會,他才艱難地回過頭來看向陳容。

盯著低眉斂目,臉色有點白的陳容,皇帝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沙啞,在空寂中遠遠傳出。笑著笑著,皇帝聲音一收,“不錯,末必是苦!”說到這裏,他再次放聲大笑起來。

這一次,他一邊大笑,一邊朗聲吟唱道:“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死者不悔其貪生乎?”

漸漸的,那笑聲變成了長嘯。嘯聲沉遠,如歌如泣。

陳容聽著聽著,突然看到皇帝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她連忙低下頭,繼續垂眉斂目。

嘯聲漸漸止息。

皇帝轉身看向陳容,大袖一揮,清爽地說道:“走吧,朕帶你到那邊看花去。”

他一手抓過陳容的小手,一把握緊,自顧自地說道:“好幾年了,都沒有人跟朕聊過莊子了。想當年。。。。。。。”他剛說到這裏,卻是一呆,轉眼,皇帝哧笑道:“朕怎麼給忘記了?朕荒唐胡鬧了幾十年,哪有什麼想當年?當年名士們日夜清淡,朕也隻能在門外玩耍,偷聽。”

他走得飛快,拖得陳容踉踉蹌蹌的,剛剛走到一片花海中,他又腳步一轉,朝著另一側走去,“花沒有什麼好看的,還是看魚吧。阿容你不知道,朕前幾日弄來了幾條名貴的魚種,色做五彩,甚是好看。”

他扯著陳容來到湖泊的另一側,這裏有一個小魚塘。皇帝蹲了下來,隨手撿起一根樹枝,便向水裏攪動,“怎麼睡著了?不行,得給阿容看看。”一邊說,他一邊攪得歡。

陳容蹲在他的身側,安靜地看著池塘中遊來遊去的魚。

皇帝攪了幾下,突然說道:“你剛才怕了?”

陳容再次一凜。

她看到的,是一張歡樂的攪著水底的側臉。想了想,陳容輕聲說道:“是有點怕。”

頓了頓,她自顧自地說道:“阿容出身卑寒,時有人一言不合,便怒罵於我。”她自失一笑,“阿容膽小慣了。”

“你膽小?”皇帝哈哈一笑,道:“你真膽小,怎麼與王七睡了一晚後,便一身白衣衝入萬軍當中求死?你真膽小,怎麼與冉閔孫衍這等一心抗胡的粗漢子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