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的年長洋人也許不是第一次遇到此種場景,不僅不害怕,還扯著嗓子破口大罵起來,知道大清朝懂得英語的鳳毛麟角,專挑惡毒的語言侮辱華人,什麼拖著尾巴的劣種,長滿虱子的臭蟲,滿口黃牙的肮髒鬼,若不是此時還沒發明出東亞病夫這一詞,否則一定給湘勇按上東亞病夫的稱號,氣得黃孛露胳膊挽袖子就要衝上去胖揍一頓,趕巧鮑超掀開門簾走出大帳,黃孛隻好收住腳靜觀其變。
此時的鮑超已經換上一身官袍,年長的洋人猜到正主來了,突然站起身揮舞著雙手,帶著一股濃烈洋蔥味的生硬漢語喊道:“我抗日,我抗日!”
“噗嗤”,黃孛實在憋不住笑意噗嗤笑出聲來,鮑超這才發現站在大帳外瞧熱鬧的黃孛,輕輕點了一下頭便徑自走到俘虜旁,問道:“到江對岸接通譯的兄弟還沒回來?”
“稟大帥,已經派人去接了,估計用不多久就會返回。”
正說著,就聽營寨外傳來疾馳的馬蹄聲,少頃一名湘勇滿頭大汗衝進寨內,高舉著一隻令牌剛想呼叫,猛地發現鮑超就站在人群之中,趕緊跑到跟前掏出一封信遞給鮑超,氣喘籲籲說道:“大帥,這是中堂大人的親筆手諭,命令你無論如何留住黃公子在灌口鎮過夜,明日一早中堂大人要親自到江南岸為黃公子送行!”
簡簡單單一句話徹底把鮑超說懵了,捏著信封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匆匆地取出信函一目十行一口氣看了三遍,轉身快步來到黃孛跟前單膝跪地打個千唱道:“卑職有眼無珠錯怪了大人,請黃大人責罰!”
徐立壯給黃孛起外號叫“鼻涕蟲”,說黃孛心眼小;章馨海也為此奚落過黃孛,其實黃孛自己也心知肚明,可是就改不了這個毛病,總覺得自己的小動作隻不過是一種逢場作戲的黑色幽默而已,從來都沒往心裏去。見跟自己“話不投機半句多”的鮑超突然服軟,本能地又湧起報複的念頭,把鮑超攙扶起來笑道:“鮑大哥,此話從何談起?你好吃好喝招待我們綠營,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敢責罰‘北多南超’的大英雄?”
鮑超也不是傻子,話裏話外聽出黃孛是在譏笑自己,可是不知咋的,此時已經沒有一點的不快,特別是聽到“北多南超”四個字之後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這句讚譽可是曾國藩當著眾多親信的麵親口說的,外人很少知曉,沒想到黃孛連這都知道,看來眼前的六安總兵跟中堂大人的關係實在非同小可,抱著拳親切地笑道:“既然黃大人大人有大量,那就請到大帳再坐一會,正好我這有上好的天柱劍毫,請黃大人好好品嚐品嚐。”
“我抗日,我抗日!”年長洋人見鮑超給一位年輕人跪拜行禮,兩眼立刻發亮,仿佛抓到一棵救命稻草拚命朝黃孛喊叫著,黃孛趁機問道:“鮑大哥,你們怎麼把洋人抓起來了,他們都犯了什麼罪?”
“黃大人,他們暗地裏走私軍火賣給長毛,被我們的水師抓住押到這裏,等通譯來了記完筆錄之後就交給朝廷自行處理,嗨!”鮑超抓起黃孛的胳膊就往大帳走,邊走邊唉聲歎氣,“這幫洋鬼子,打又打不得,罵還聽不懂,趁著他們的公使沒來之前趕緊榨點油水,否則又白忙活一宿。”
“鮑大哥,”黃孛移開鮑超的手突然停下腳步,漫不經心說道:“還要什麼通譯?既然被老弟趕上了就為大哥代勞一回,然後咱再說咱倆的事情。”
“你會說洋話?”鮑超吃驚地看著黃孛。
“略知一二,你準備審問哪個洋人?”
如果剛才鮑超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轉彎,現在簡直就是三百六十度,用冒著火星的眼光看著黃孛,一臉的媚笑,嚇得黃孛倒退兩步問道:“你想幹什麼?”
“哈哈哈,”鮑超撫掌大笑,謙恭地說道:“黃公子,那就把這些洋人全都叫到大帳來,我來個快刀斬亂麻一股腦全都解決了,然後咱哥倆再品茗暢談!”
聽鮑超連對自己的稱呼都改了,黃孛心中暗笑,一本正經說道:“鮑大哥,那些頭裹紅巾的就不用了,雖然他們也是外夷,但都是那兩位金發碧眼的跟班,你就拿他倆開刀即可。”
鮑超雖然聽不懂這裏的蹊蹺,見黃孛說的認真趕緊點頭讚同,欣然道:“那就麻煩黃公子把他倆叫進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