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煥在真德秀府前已經等了近兩個時辰,門房隻是反複告訴他:老爺還沒有下朝,稍等!
柴煥有些焦急起來,再過四天主公就要返回山東,聽口氣主公似乎已經決定放棄大宋,改和金國合作了。
不管是投降還是投靠,柴煥都接受不了,因為他是一個讀書人,他是一個堂堂的大宋舉人。
柴煥就是臨安人,他喜歡臨安的風情,他喜歡大宋的江山,他常常會拿著一卷書,清早便到西子湖邊,一直呆到月亮西掛。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是梅花的意境,柴煥為做宋朝的讀書人為榮。
一定要扳回局麵,柴煥暗暗下定了決心。
和柴煥一起站在門口苦等的還有十幾個讀書人,都想拜在真德秀的門下,依他這棵參天的大樹。
天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細潤得仿佛要流進人們的心田。
“來了!來了!”
有人喊了一聲,柴煥抬頭望去,在霧氣籠罩的煙雨中,一頂軟轎在幾名青衣小童的引導下,向大門處走來,沒有朝廷大員的堂皇官氣,顯得簡樸而清濂。
“不愧是天下學子景仰的先生!”柴煥心中暗讚。
拜貼早就交給了門房,柴煥便閃到一旁,讓真德秀進門。
真德秀早從轎簾縫看見門口站有十幾個讀書人,這是每天都會看到的一幕,若在往常他會用一種長者的風範出現在他們麵前,告戒他們幾句,再讓他們離去。
可是今天他沒有心情,他今天在朝堂上碰了個軟釘子,他拿不出皇上所想要的大事。
何況外麵還下著雨。
“不要停,直接進府!”他對轎夫低低地命令道。
小轎從偏門進了府,幾個讀書人踮起腳,巴巴地朝門房望去。
真德秀接過門房遞來的拜貼,略略翻了翻。
‘平江府賈賢之子賈淺學叩首真先生’下麵是密密麻麻的簡曆、誌向和對朱程儒學的理解,皆用蠅頭小楷抄譽,足足寫了三頁,封麵美奐絕倫,頗有古意。
真德秀一笑,隨手扔到一旁,他根本記不得賈賢是何許人。
一張與眾不同的拜貼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就是一張硬白紙,沒有任何修飾,邊上有毛刺,應該是隨手而撕,真德秀還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簡陋的拜貼,他好奇地打開,裏麵隻有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山東振威軍下柴煥拜”
‘山東振威軍?’好象聽說過,卻又想不起來。
突然,真德秀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山東振威軍!”那不就是今天早朝皇上望眼欲穿的山東李業嗎?怎麼會找到自己,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顧不得細想,把拜貼遞給隨從大喊道:“快!快請此人來見我!”。
真德秀已經靜下心來,他雖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但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扭轉皇上獨寵丁黨的機會。
山東之重,已成了皇上心中的頭等大事,山東南部已被丁黨所壟,任何人潑水不進,惟有拿到山東北部的主動權,清流派才有資本和丁黨較量。
書房裏陳設簡單、清雅別致,散著淡淡的檀香。真德秀的書房,那是比皇宮還要難進的地方。
“益都府赴宋使者柴煥,拜見先生。”柴煥長身而躬,行拜師大禮。
他有點緊張,象第一次上花轎的新娘,又象第一次進學堂的頑童。
他麵前是一座山,讓他仰視也看不到頂,這是儒學的巨匠,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剛進學堂的小童。
他突然理解了“高山仰止”的深刻含義。
他不敢隨意坐下,隻敢跪坐在自己的足跟上,這是子由聽孔子講課時的姿勢。
這時有書童進來獻了香茶。
“聽柴先生的口氣,似乎也是讀書之人?”
“是!學生是寶慶二年臨安府舉人。”
“寶慶二年臨安府的解試?那年好象就是老夫的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