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都，大玄的國都，商賈雲集的繁盛之地。東西兩坊商鋪遍地，自曉至夜，人流不斷。
“少爺，蘭芷小榭水老板求見。”仆人恭敬的話語叫醒了神遊太虛的莫子龍。
莫家在錦都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借用坊間的一句話：“國庫縱有千萬兩，莫家稅銀支半邊。”由此可見，莫家實在富可敵國，更在商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莫姓主支到了這一代，是莫山主家。莫山共有三子。長子莫子悠，掌陸營剛到而立之年，於書畫頗有造詣。次子莫子謙，二十有二，掌水營，精音律，尤善蕭管。三子莫子龍，年及十八，不務正業，賦閑在家。
“找我？”莫子龍恍恍惚惚地抬起頭，好像剛回魂，“快請。”
不過片刻，一隻金絲緞麵鑲玉的繡花鞋邁進門檻。莫子龍順著繡鞋向上望，褐紅的輕紗描金牡丹繡百蝶的外衣，間層褐轉黃漸淺漸淡，深紅素裳，上墜金絲麥穗。
“咦？”莫子龍不由驚訝得叫出聲，來者一頭銀發高挑著浮雲髻，金蛇盤頂，鬢邊一朵蕊紅外黃的牡丹，雙耳垂下三角鏤銅鎦金的碩大耳環。她看似十五六歲，一雙綠眸卻深邃得很，一如月光下的古井，冷冽幽寒，一眼見不到底。
“水老板有禮了。”莫子龍搖搖頭，努力想揮去水蘭芷給他的壓迫感，“果然聞名不如見麵，在下實在沒想到，水老板不僅美豔絕倫，兼且如此年輕。”語氣頗顯輕佻，為的是淩駕於對方氣焰之上，隻可惜，他挑錯了對象。
水蘭芷微笑依舊，眸子裏波瀾不驚，回禮道：“三公子過譽了，小女倒是覺得，三公子比之傳言，才是有過之而不及。”
商坊間的傳言，莫家三公子為人輕浮，不知禮數，終日流連於豔閣花坊，與一群狐朋狗友廝混，簡而言之就是個好色無能的敗家子。莫子龍僵了僵，果然，經商之人的嘴皮子都不是徒有虛名的。
尷尬在空氣裏蔓延，屋子因沉默而顯得寂靜，隻聽到籠裏畫眉啄穀的“沙沙”聲。
“啊呀，在下驚歎於水老板的美貌，竟忘了請水老板坐下。水煙，看茶。”莫子龍幹笑著打破沉默，扯回正題，“水老板特地前來，可有什麼要事。若是經營上的事，該找……”
“是，小女自然知道，經營之事，是不會找三公子的。”
莫子龍無力地敗下陣來，這個女人得罪不起，她的一字一句都能刺人痛處於無形，偏偏你又找不出反擊的借口。
沉默又一次降臨，然而這次卻是水蘭芷不想再多耗時間：“三公子，小女這次前來，是……”
“蘭芷來府上，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呢？”一位翩翩佳公子手執竹骨折扇，優雅地邁進客廳。
一聽見聲音，水蘭芷的臉色變了幾變，下意識向後挪了挪，起身行禮：“小女見過二公子。”
“蘭芷何須如此多禮？倒顯生疏了，我早就說過，蘭芷喚我子謙便可。”莫子謙笑看著水蘭芷，毫不掩飾眼中的愛慕之情。
莫子龍有些詫異，人稱莫狐狸的二哥竟然也會有這種表情，這個水老板還真不簡單。
“二公子抬舉了，小女可不敢高攀。”水蘭芷眉峰一挑，一臉的不耐煩，先前對莫子龍的語氣與之相比，很是客氣了，“三公子，小女此次前來，是專程找您的。這裏有件貨品，是贈給您的。”
莫子龍接過水蘭芷帶來的素布包裹，打開一看，裏頭是件紫緞長袍，線條流暢，接縫細密，顯然出自水蘭芷之手。隻是袍身的暗色蘭花雖也繡的不差，卻明顯略遜一籌。
“這是……水老板，請問是何人所贈？”莫子龍疑惑道。
水蘭芷笑而不語，卻是莫子謙一臉不甘：“我與蘭芷相識甚久，怎不見蘭芷贈我手製之物？”
“二公子這麼想要，大可在明年燈會上拋拋媚眼，小女保證不出十天，會有上百件長袍送來莫府，也算是，二公子給蘭芷小榭帶帶生意。兩位公子，小女店中還有急事，不便耽擱，告辭。”
望著水蘭芷離去的背影，莫子謙悠悠地歎了口氣，臉上戲謔不再，多少有一點癡情種子的意思。
“可歎落花縱有意，流水複無情。子龍，你二哥怕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莫子悠鬼魅一般出現，眯著眼，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還真難為水老板了，被這麼個陰魂纏上。”
“大哥！”莫子謙麵露不滿，“蘭芷的手腕你我都看在眼裏，若她嫁入莫家，也是一大助力。”
“沒錯，沒錯，所以我沒有阻止你。可你也給我爭氣一點，水老板到現在還對你不冷不熱。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輝兒都已經出生了，爹娘不也催著你成親嗎？”莫子悠脫下麵具，完全是個持家大哥，“不是我說你呀，哎，你別跑……這小子。子龍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像你這麼大時，都已經成親了，我看啊……喂，我還沒說完呢！”
兄弟兩行動一致，分頭逃跑，到了門口還能聽到莫子悠在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