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仙翁葛玄,江東一帶靈寶道派的始祖,曆史上確有其人,這個曹信自然在前世就聽說過。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眼前怎地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類似福緣仙洞的地方。
“嗬嗬嗬嗬,貴人到訪,老道有失遠迎……張恭,去到洞外聽泉取些水來,煮好茶水款待來客。”
葛玄一席黑白色道袍,一手拂塵一手丹訣,曹信走進來的同時,隻覺得洞內猶如仙府,四處彌漫著丹藥的麝香味,再看葛玄,更是看不出多少年月,隻見鶴發童顏閉目而坐,尤似當年在鄴城見到過的左慈。
不過左慈倒更像是個遊曆四方的方士,衣著較為隨性些,麵前的這個人卻更讓曹信覺得,在對方的身上,總有種深不可測的氣質。
“葛師,您早上說過,午時會有貴客到訪,因此弟子早已經備好了茶水,這便去拿上來。”
曹信一直默默的看著,直到走到一個蒲團的前麵,與葛玄相互對坐下來,當下見那童子這麼說,曹信不無好奇的開口說了起來。
“難道,道長早已知道我會來?”
隻見此話一出,葛玄閉目靜默的容顏,頓時有了變化,眼角這才略微鬆動,看到了麵前坐下的曹信,繼而笑出聲來,“嗬嗬,貧道並不知是閣下要來,隻知會有一個迷途問道之人……路過此地……”
“迷途問道之人?道長說話當真是玄妙。”
葛玄的話,頓時讓曹信一陣失語,沉默良久如此喃喃的道。
卻是一聽這話,葛玄笑道:“玄妙?之所以玄妙是因為閣下實非我道中人,這正是,打魚人一日看到樵夫砍柴。樵夫看到打魚人捕魚之術而稱為玄妙,打魚人又看到樵夫砍柴手法而稱奇為玄妙,因此而互相稱奇,這二人其實都沒有錯,隻因不是其中之人,不懂其中之法。閣下所說之玄妙,也在貧道看來是小事,閣下乃萬軍之魂,所想之小事,也在貧道看來……自然是玄妙了。”
“道長你?怎會知道我是誰?”曹信此時啞然問道。
葛玄此刻依然帶著笑意,道:“貧道也並非神人,將軍周身帶著兵戈之氣,心中所思所想已在麵相之中,豈有視而不見的道理。”
“葛師。將軍,二位請飲茶。”
此時張恭頓時將兩杯溫茶擺在了麵前的小案上,俯身退去。
葛玄看了看曹信半天沒有說話,剛要拿起的茶杯,繼而又放了下來,說道:“將軍何其英雄,更與四百年之韓信比肩,何故沉悶不語?”
“韓信?嗬嗬韓信……”曹信下一刻突然一陣發笑。搖頭歎道:“我有什麼資格與韓信相提並論,韓信當年為高祖打天下。所曆百場戰無不勝,我呢?”
“將軍不也一樣沒有敗過嗎?”葛玄道。
“可是……我……嗬嗬,區區迷途之人,何以與韓信相提並論。”
“嗬嗬嗬嗬,迷途之人……將軍心中如今存有芥蒂,隻因對諸多前事愧疚思念之故。”葛玄拂塵輕抖。悠悠而道:“將軍今日來到此地,與貧道相視而坐這便是一道機緣,將軍之迷途也正是貧道之迷途,道者世間皆有,走是道、行是道、問路是道、說話是道、螻蟻是道、殺生是道、睡也是道、醒也是道。世間皆有道,失道者迷途也,迷途之人,便是迷之道途,所以……常尋知道之人問道,知道知道,知道路也,將軍之道,其實最應該問你自己。”
“問我自己?”曹信麵色略微鬆動,道。
“不錯。”緩緩點了點頭,葛玄說:“萬物皆由人而定,可人卻由心而生,將軍此時心結,還要看你自己。”
曹信聞言,臉上閃過一陣默然,道:“我……我隻是忽然明白過來,從帶兵征戰以來,數年間,我南征北戰,一步一步走上高位,原本力圖改變天下形勢,修複大好河山,我自認為天下已無我做不到之事,每每一步走的……越來越快……但又越來越難,如今……我卻是覺得……這世間有我曹信無我曹信,真的有分別嗎?若沒有我曹信,這世間一樣會變化,曹公統一北方,孫策江東稱霸,劉備借勢風起,百餘年後天下一統,就算有我曹信又能如何?我並非韓信,如今突然覺得前路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我來到這世上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在這亂世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我,急需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