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真切地記得我曾經幻想過,幻想過我臨終時的模樣,就如同此時一般,我躺在一塊冰冷的床板上,就這樣等待著死亡。

我的兒女和許多我不認識的陌生人們,在我的床前痛苦地哀泣著,他們的嘴唇在不斷地蠕動著,似乎在對我訴說著什麼。

我收回我的目光,不再去注視他們,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如此傷悲地哭泣,我也不知道他們在訴說著些什麼,因為此時的我已經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靜,寂靜,我清晰地感受著,我冰冷的軀體躺在這冰冷的床板上,還有這更加冰冷的氣氛。我的每一寸皮膚都感受著這樣的冰冷,它們從毛孔中滲入,穿過骨頭,在我的心髒彙聚,它們在慢慢地滲透著我的靈魂。

我努力地睜大我已經渾濁的雙眼,徒勞地想看清天花板的紋路,然而我的視線卻模糊了起來,眼睛也逐漸變得無法聚焦。疼痛,從雙眼傳來,忍不住快要閉上,但我卻仍舊倔強地睜大著雙眼,不肯就此閉上,我想,閉上了,就再也不會睜開了吧……

此刻,在我掙紮之際,我的眼前逐漸浮現出一些影像,那些是什麼?一幕幕的畫麵,那樣的熟悉,卻又無從記起是何時的事情。但我清楚地知道我記得這些畫麵,但我卻感到我是那麼的抗拒著回憶起這些畫麵。

可是,為什麼我要抗拒回憶呢?我不明白,那麼,就開始回憶吧。

首先,我是誰呢?我思索著,我那快被冰冷凍僵了的大腦開始運轉了起來,逐漸的,我想起來了,那個屬於我的代號,或者,稱之為名字吧……

那麼接下來是我的職業,我是幹什麼的呢?我思索著,苦苦地思索著,過了許久,或許隻是一分鍾,也可能是一個小時,我知道了自己的職業,我想,我應該是一個演員吧。

這個世界上有著許許多多的演員,但他們絕大多數都隻是配角、陪襯,甚至隻是一個背景而已。但是,我知道,我不在這些人之列,因為我是一個主角,而我主演了一輩子,或者說,我用我的這一輩子演繹著一出戲劇。

我所演繹的,是一出悲劇,其中偶爾穿插著喜劇,卻隻是為了讓人更加悲哀而已。而我,是主角,承載著這些悲哀,演繹著我的悲劇,不需要喝彩與掌聲。

我默默地演著,而你默默地看著,不需要憐憫與同情,因為這是一出悲劇,一出我用一生演繹著的悲劇。

逐漸的,逐漸的我回憶起來了那些畫麵,我眼中的那些影像也開始清晰起來,我知道了,那就是由我用一生為代價所主演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