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倒床鸞之後,是沉沉的無聲靜寂。
沐澤直起身,默默披上白色內衫,眸色清絕,視線看都沒看一眼床內妖嬈的女子,直到把外衣束上,毫不遲疑往外麵跨步而出。
左傾城在身後問:“大王,你當如何處置我?”
沐澤頓了頓後冷哼,又要往外走,眼見就要走出內殿門庭之時,左傾城坐起身揚聲道:“我的容貌並不輸於她,為何你卻不願回頭看我?”她之容顏與名相襯,可比傾城,與寧染青相比,並不遜色多少。
卻見沐澤轉回身,滿麵都是冷色,吐出來的話也是冰冷字語:“美人之惑,一則以色,一則以韻。色易弛而韻芳遠,不可同日而語。你與她,根本就不能比較。”她之存我心,如果是她,絕不會如此迫我!這就是你們的區別!
揚起的白袍消失在眼前,隻聞輕踏的步履漸漸遠去,踏的是人心。左傾城深深凝望那處,最終牽出一抹笑,色易弛而韻芳遠,不可同日而語嗎?那我就以色入你眼,再以韻攻你心!
沐澤憤然從內殿走出,進入庭院就見母親站在那處一臉憂色看著這方,他擰起雙眉走近。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對母親說重話:“母後,若您還把我當你兒子,請尊重一下兒子的意願,好嗎?”
太後渾身震了一震,往後倒退了一步,目中驚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最愛的兒子滿臉蕭然地從身邊掠過。回頭去追時,隻看那孤廖清瘦的背影,透著滿身的悲涼。知子莫若母,她知他對那寧染青情根深種到不願自拔,昨夜傾城之計令他覺玷汙了純真之情,從此以後更加斬斷了他對他然弟的思慕,連念想都沒了。
確實,沐澤此時茫然四顧,感覺無處可歸依,他那沉浸心底最深處不敢剖開的愛戀,再也沒有了可藏之地。原本寄望著,即使不能走到她眼前,也能在她身後靜靜凝望,可是現在,連這最後一點寄望都沒了,他此生再也不配說愛她。
母親與左傾城聯手一起毀了他的希望,而他卻不能把這責任勸怪在她們頭上。因為明明就是他自己打破了這一切,是他那天突然闖進了左傾城的內寢,見到了不該見的那一幕,是他讓母親與她有了可乘之機算計自己,也是他最終......犯下了錯。
失魂落魄回到長生殿,清歌的呼喚他聽不到,茫然地推開內室裏的暗門,一步一步往下走,再度來到寒玉宮。那張千年寒玉床仍在,撤去了兩旁的水晶冰板,他走到跟前,輕輕躺下,臉頰貼著冰冷的地方,閉上眼想:若能從此長眠與此,那該多好。
清歌把手上的信遞上後,偷偷瞧了眼大王麵色,自從那天在太後宮中就寢回來後,他發現大王變得越加沉默與冷峻,常常從朝上下來後一句話都不說,隻埋頭在公務之中。剛剛的信件是從南邊送回來的,盼得上麵是好消息,也就是與姑娘相關的訊息能讓大王開懷了。果見大王麵上神色緩和下來,眼中有了暖意。
“清歌,把箱子拿來。”沐澤淡淡吩咐。
清歌立即遞過一個黑檀木小箱子,他打開銅鎖,裏頭躺著的是一打信件。並非是然弟此次離開北定之後的相關訊息,連同當初她前去幽州時,他派人暗訪的訊息信件也都一一收藏在夾內。有時候,空閑下來,他就會一封封拆開來看,即便是已經過去的事,仔細讀來也覺回味無窮。但這一回,他隻凝了一眼夾中的信件,就把剛才那封放入,命清歌把箱子拿下。
門外宮人在報:“大王,大祭師求見。”
沐澤眼也沒抬,隻道:“寡人忙,不見。”事情過去將近一個月了,這左傾城幾乎每隔兩日就會私下單獨求見,可都被他拒之門外。即使如此,他依然杜絕不了朝堂之上她堂而皇之的看著自己,甚至會走出列提出政要之事與他相議。灼灼雙目緊凝於他身,絲毫沒有掩藏其中的情意,滿朝文武豈又會看不出來,即便是懾於朝堂之上,當著他麵不敢議論,可也從他們眼中看出了曖昧之意。
昨個朝上就有老臣出列提起後宮納娶一事,把子嗣問題搬上桌麵,被他疾言厲色喝斥之後,其他朝臣才未敢再進言。對於此情形,他下得朝來就覺心累之極,母親那邊已經多次派人過來邀他前往,也都被他推卻之。實是不知該如何麵對母親,更不想在朝堂之下還要見那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