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淹沒(2 / 3)

從小失去父親,他深知家對人的意義。因為幼年喪父,他渴望家庭

的溫暖,有父親、有母親還有他,無論是爭吵、歡笑隻要是一家人在一起便是幸福。缺乏完整的家庭以至於他和楊真真的早婚,他迫不及待組織家庭讓他可以在正常家庭中得到失去的。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是他無法預料的。他知道他太貪心,隻要有人對他好他就想占為己有,如果當初不是這樣,夏友善再使手段他也不會一次又一次上當。

漫步在幸福小區,鍾皓天抬頭看著這一幢幢他親手設計的大廈高聳入雲。忽然,他想如果陸勵成在身邊那該多好,他想給陸勵成親眼看看他設計的房子,這些都是他的心血和他的驕傲。陸勵成曾經自豪地對他說,鍾皓天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設計師。所以,他希望他能出來東山再起,因為他知道他的心中對設計的熱忱從未熄滅。盡管他啞了,盡管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原來他如此執著於設計,可是陸勵成懂他。

心中的刺痛驟然傳遍全身,原來陸勵成一直那麼懂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認為鍾皓天已經再沒可能站起來的時候,陸勵成卻堅信他可以。所以不斷介紹那些Case給他,所以才想讓他離開Ian事務所,他要的不是鍾皓天功成名就,而是不要停止對夢想的執著。想到此,他的目光飄向遠處,從前,為什麼他想不到這些?

一步一步走在大樓之間,從前的片段回到腦海。他從廈門逃到上海,又從上海躲回廈門,可是,這裏的一切都沒有改變。物是人非,從和夏友善相識到和陸勵成分手,他這幾年所經曆的,仿佛刻在了這些建築物上。他想起從起稿到竣工,這些從夢想到現實,穿插著多少他的寄托與美好的夢,幸福小區的初衷他的原點,不就是他對生活熱愛的渴望嗎?何時成了他混亂的噩夢與逃避現實的避難所?

“鍾先生,這位是夏華置產的羅老板。”身邊的陪同介紹道。鍾皓天身穿深咖啡西裝微笑點頭,伸出手握住羅老板的手。

“鍾設計師真是我們廈門之光啊。”羅老板笑道,“以前幸福房產的房子至今是我們廈門質量最好的房子,現在又在上海大展拳腳。以後,可要多關照廈門同行啊。”

‘謬讚了。’鍾皓天客氣地寫道,手裏握著葡萄酒一飲而盡。

“皓天!”忽然又一個聲音,對方熱情地拍了拍他肩膀說,“不記得我了嗎?從前幸福小區建立的時候,你一直來我們事務所合作排水管工程的?”

鍾皓天想了想才想起來是曾經合作過的人,立刻掛起笑容握手。從他進交流會現場,源源不斷有人來向他大獻殷勤,他這樣算不算榮歸故裏?鍾皓天想,如果不是MG公司的Case和BlueMoon的工程,這些曾經看好戲的人不會又湊過來對他假笑又攀親的。陸勵成說,你畫一輩子的圖稿抵不上一個名流一句話,一本雜誌一篇宣傳。陸勵成說的一點沒錯,這些人,他記得。那個羅老板,他失去嗓子後第一個撤了合作的就是他,無論當時他怎麼求他再寬容些日子,等他化療結束就能恢複畫稿,可是,依然沒有用。還有那個包工頭,他隻是想拖一個禮拜,他一個禮拜後就能發錢讓他們先把活繼續下去,結果當場就甩了他的臉色,轉身帶人就走了空留他在工程現場不斷向人道歉。

廈門,他成長的地方後來也是滿是噩夢的地方。當他結束皓天房產置業的時候,當他見到那塊牌子撤下的時候,他的內心是平靜的,因為他已經沒力量再去傷心,過往成就付之一炬,他隻想帶著安安好好活下去。沒了嗓子,沒了身為設計師的基本資格,內心那股對設計抱有夢想的心情還有什麼用呢?但是,現在眼前那些曾經的人,卻一個個麵帶笑容對他說恭喜成為廈門之光。嗬,廈門之光?那個**韻事傳遍街頭巷尾的廈門之光嗎?

他發現他現在真的很愛酒,以前都沒發現酒可以讓人活在夢中不要醒來。他喜歡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不用想太多,喝醉了倒頭就睡,夢裏陸勵成會抱著他對他說我愛你,夢裏陸勵成會像以往那樣柔情似水。又是一口紅酒下肚,鍾皓天開始思緒飄飄然,如果他早些明白一些事情,也許他和陸勵成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如果當初他多聽聽陸勵成的,也許他現在正在陸勵成懷裏說著愛語。笑著對那些在眼前不知說著什麼的人們,手中的酒杯空了一杯又一杯。

“夏正鬆怎麼來了?”突然他聽見身邊的人小聲交談。

“還不是老頭子撐著麵子,幸福房產早就是個空殼子了,為了女兒

唄,好歹出來露個臉做個宣傳。”對方不屑地說。

鍾皓天用力拍了拍額頭後回頭,果然看到夏正鬆從大廳走進來,身邊竟然是肚子微微隆起的夏友善與她的丈夫華森。

他舉著酒杯站在原地,隔世如夢。他以為他會倉皇而逃,可是此刻他竟然平靜得沒有任何想法。看著夏正鬆一臉輕鬆和各個同行打招呼,看著夏友善在身邊陪著微笑,他隻覺得也許以往那些全是幻覺而已,他和夏家什麼都沒發生過,他隻是不經意闖入了光怪的夢境的錯覺。一步步著魔般走向他們,他想確定那些是不是他的夢,是不是真的是他的錯覺。他想從夢中醒來對陸勵成說,夏家那些事其實是假的,他可以再站起來抱著陸勵成然後和安安一起好好生活下去,不必再為些沒有存在的錯覺而爭吵。

“是你?”夏正鬆皺起眉心,下意識擋住他和夏友善的視線。夏友善睜大那雙眼眸,手撫住隆起的肚子往後縮。

是我。鍾皓天微笑著點了下頭顱,替自己與夏正鬆倒了杯酒遞給一臉驚訝的夏正鬆。看了眼身邊僵硬的夏友善與護住妻子的華森,鍾皓天又倒了兩杯給他們。

幹杯,舉了下手中的酒杯把裏麵液體全部灌入喉嚨。身邊的人開始低低討論,大家都看著這個難得一見的場景,夏家與鍾皓天的糾葛整個廈門都知道。此刻從上海東山再起功成名就的鍾皓天用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了夏家麵前,誰都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夏家如今早已今非昔比,看來鍾皓天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