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蘅(1 / 2)

元和九年,初秋,江南杭州王家老宅。

俗語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昨日傍晚毫無預兆、劈裏啪啦落了半個時辰的雨,今早起來,王蘅便感受到空氣中的一絲寒意,常媽媽一見王蘅打了個哆嗦,趕忙拿了一件厚實些的夾衣裹在王蘅身上,又讓一旁正在倒水的金玉把半開的窗戶關上,道:“昨兒下了雨,可今日天氣倒是好,隻是冷了些,大小姐換上夾衣吧。”

金玉急急兌好了洗臉水,又趕忙去關窗,笑道:“我今早起來也覺得有些冷呢,可又怕換了夾衣,到了正午反而熱起來。”

王蘅原本還迷迷瞪瞪的,被這寒意一激,倒是清醒了,一邊由常媽媽服侍著穿衣裳一邊道:“熱了就再換單衣唄,難不成為了正午的時候不熱,早上晚上就白白凍著?”

常媽媽也道:“奴婢也是這麼說,這死丫頭就是不聽,回頭凍病了,有她好受的。”

金玉是常媽媽的女兒,常媽媽又是王蘅的奶娘,遂王蘅與金玉年歲相當,又是一起長大的,關係較其他丫頭也更為親密,聽了王蘅的打趣,金玉撅了嘴道:“我要是來回的換衣裳,我娘又要罵我隻知道愛美,不用心當差,橫豎都是錯,大小姐可要替我評評理。”

王蘅被這話逗笑了,想起常媽媽有時候督促自己念書,讓自己刻苦些,可有時候看自己熬夜,又要自己別那麼刻苦,常常自相矛盾,便道:“金玉的苦衷我可是知道,在常媽媽麵前,橫豎都是錯兒,都要被她念叨。”

金玉和另一個正準備替王蘅梳頭的丫頭珊瑚便笑了起來,常媽媽也是哭笑不得:“大小姐也打趣奴婢,奴婢還不是為了大小姐好?”又罵金玉:“就知道閑磕牙,還不快去把大小姐要用的紅棗茶端過來。”

金玉笑嘻嘻應著去了,王蘅笑道:“媽媽也別這麼嚴厲,金玉愛說愛笑不是挺好的?”

常媽媽一邊替王蘅挽了袖子服侍她洗臉一邊歎氣:“奴婢就盼著她能穩重些才好,不然早晚得吃虧,像什錦或者珊瑚似的就很好,嘴上不說,心裏明白。”

一旁捧著巾帕的珊瑚抿嘴一笑,並不吭聲,待王蘅洗好了臉便把巾帕送上,又扶著王蘅坐在妝台邊替她梳頭,常媽媽去倒了殘水,又折回來鋪床疊被,收拾王蘅的衣裳,忙忙碌碌的。

金玉端著紅棗茶進來,服侍王蘅喝下,道:“今兒什錦姐姐從家裏回來,咱們又有爽口的醬菜吃了。”

什錦雖是王蘅的貼身大丫頭,辦事穩妥,人又忠心,是王蘅身邊的第一人,但她並不是王家的家生子,她賣身為奴,父母兄弟卻都在外頭,王蘅愛屋及烏,對她十分寬容,隔上一個月兩個月的便會讓她回家瞧瞧,免得骨肉分離。

次次回去,倒也沒讓她空了手,不是賞銀子就是賞吃食,什錦的祖母過六十大壽的時候,王蘅還特意讓什錦捎一匹萬字不斷吉祥團花的料子回去做賀禮呢,這都是看著什錦的麵子。

什錦的娘感激王蘅的恩德,便做了一些醬菜送給王蘅品嚐。

沒想到王蘅竟然十分喜歡,連帶著院子裏上上下下的丫頭婆子都喜歡,每次什錦回家都是提著滿滿的兩個包袱,回來的時候依舊是滿滿的兩個包袱,裝的都是各色醬菜。

王蘅聞言笑道:“既如此,晚上就吃粥吧,正好拿那醬菜佐粥。”

常媽媽嗔道:“大小姐真是胡鬧,哪有晚上吃粥的?”

一邊說一邊又忙不迭的吩咐人把早飯端過來,又督促珊瑚手腳快點,免得飯菜涼了,又指使著金玉叫幾個小丫頭把王蘅冬天的大毛衣裳曬一曬,道:“趕早不趕巧,再過一陣子,想要這樣好的日頭可就沒有了,到時候天冷了,叫大小姐穿什麼去?”

常媽媽是王蘅的奶娘,雖然人嘮叨了點,但心地善良,對王蘅也是忠心耿耿,關懷備至,時間久了,王蘅倒是習慣了她風風火火、嘮嘮叨叨的性格了。

一院子小丫頭被常媽媽指使的團團轉,珊瑚服侍王蘅用了早飯,洗了手,也趕去幫忙,王蘅覺得無聊,便坐在碧水閣二樓窗邊看樓下院子裏的人忙來忙去。

王蘅今年年底就滿十五歲了,正當花樣年華,她又生的極美,素日裏也愛打扮自己,遂冬天的衣裳擺出來,足足有十幾個大箱子,碧水閣本來偌大的院子,不多時便被晾衣裳的架子擠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