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又有了東西。
黑色,恐怖的顏色。
好黑暗,好可怕。
心裏極其想忘記掉的東西又回來了。又是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討厭雨天!討厭!比討厭任何東西都討厭!
我始終都不會忘記,那個夜晚,爸爸媽媽……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隻知道,他們在死前,唇角動了動——九年過去了,我始終都想不明白,那三個字到底是什麼。我的唇語,好差好差。
在父母死得一年後,我才被主人收養。在這一年裏,我幾乎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次,都會夢見血淋淋的場麵從夢中驚醒。
爸爸媽媽,不要離開我……
曾經有多少次,我都一個人默默哭泣。
直到被主人收養後,我才漸漸開始忘記,漸漸被粘稠的、令人作嘔的鮮血洗磨,一點一點地,慢慢忘記。
如今,卻再次響起。
天哪,人類為什麼要有情感!
越是怕,越是想出去;越是想出去,就越是怕,就越是冷靜不下來。
睜開眼!
陌生的地方。
手掌傳來熟悉的溫度——X的手溫。
扭頭看,X的手握住我的手,靠在我躺著的藍色格調的床上。
我在哪兒?
但至少已經確定,我還活著。沒有死啊。
也許是感覺到了來自另一方的輕微顫動,X睜開眼,布滿血絲,這可是從來沒有的情況。這隻能說明,他極度疲勞。
“醒了啊?”溫柔的聲音飄入耳跟。
拿起被子,蓋在我的肩上,慢慢讓我立著的身子再次與床形成平行線。
“再睡會兒吧。”
“不。”再次起身,肩膀上的被子慢慢滑落,一直滑到腿上,傳來了涼涼的感覺,“我這是在哪兒?”
“宮殿。吸血鬼的宮殿。”
吸血鬼的宮殿?這不禁讓我想起了X的那句話。
“在我的國家,隻有不停地吸食鮮血,才有可能生存下去——當然,這不同於吸血鬼。”
真的不同於吸血鬼嗎?
也許,隻是為了安慰我吧。
“把我帶到這兒幹什麼?”
“救你。”
“怎麼救?”
“把你也變成吸血鬼。”說著,輕輕把我的頭發弄到一邊。接著拿出鏡子,一個清晰的咬痕——我看見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要變為吸血鬼,隻有高血統的吸血鬼才能做到。高血統的吸血鬼,吸血鬼王族……擁有比純種吸血鬼還高的地位。統治著整個吸血鬼世界。當然,這些高血統的吸血鬼們,不用時不時的就去攻擊人類,在他們的體內,有一顆“血丹”,血丹擁有巨大的血資源,隻要不發生什麼意外,基本上可以夠他們用一生。
“我的國家……”
那麼,X在這裏,不是王,就是,王的兒子。
“恨我嗎?”X突然問道。是問我,是他把我變成了吸血鬼——要吸食人血的怪物。我所痛恨的。
看著X的口型,突然想起了父母去世是對我說的話,難道是——吸血鬼?
“不恨。”猶豫著,說出了兩個字——是個有腦子的生物都知道是謊話。
但,有什麼好恨的?在我小時候,我還沒遇到他,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他是吸血鬼,在吸血鬼的世界裏,並沒有因為認識某人而不去傷害某人或他的親人。這也許,隻是一種安慰,一種心理安慰。
“星晨少爺,星雪(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星晨的姐姐)小姐叫您過去。”聽聲音,此人應該是個仆人。
“哦。”星晨說,離開我,走了出去。
在門輕輕關上的那一刹那,我從門縫中看見了那仆人的樣子——她的頭發很長,應該是黑色的,因為被一頂大大的粉色帽子蓋住了,隻看到了一點劉海。她的膚色很白,濃眉大眼,鼻子小小的,嘴唇是橘紅色的,很可愛。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粉紅色的靴子,從頭到尾一身粉色裝。
不知道,吸血鬼都有些什麼樣的特性,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要吸食新鮮的血液。還有,應該再也沒有了擁有太陽的權利。意味著,以後不能再在有太陽的地方行走,隻能終日生活在黑暗中;以後不能再以普通人類的身份生活著,隻能以“人人得而誅之”的身份生活著;以後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要時不時地滿足自己的嗜血欲……
好恐怖。
大約過了十分鍾,X還沒有回來。我蜷縮起身體,把頭埋在臂彎裏。一種莫名的恐懼遍布全身。
從未有的恐懼。
在爸爸媽媽死的時候,我沒有過這種恐懼;在被主人抱回去的時候,我沒有過這種恐懼;在主人的鐵血鞭策下成長的時候,我沒有過這種恐懼。可是現在,明明並不危險,卻有了。到底是為什麼?誰能告訴我?
門開了。走進來的,卻不是X,而是L和F,奇怪,他們怎麼會在這裏,難道他們也是吸血鬼?
“千冰啊,你終於醒了呢。要知道,在你昏迷的那段時間,星晨可緊張了,寸步不離的喲。你對他的重要性,可真大呀!”L向我走近,坐在床沿,用手撫摸著我的臉——好冰冷,就跟X第一次抓住我的手的溫度一樣。
不對,她怎麼知道我的真名?難道……
“別瞎想,你的胸牌上寫著呢!”F朝我扔過來一個銀色的小東西,我伸出手,準確無誤的接住。
這正是主人給我的胸牌,上麵寫著:千冰?;冷冥(就是善於偽裝的間諜的意思)。看來,我的身份被他們發現了,那麼看來,X也應該知道這件事了。
現在,我不想回去了,說不定我回去之後,主人一定會……簡直無法想象。
“那麼,你們想幹什麼?”開門見山。
“不想做什麼,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L笑笑道。
“什麼事?”
“你也知道,星晨剛剛被他的姐姐星雪叫去了,是吧?”F明知故問,“你仔細想想,星雪會把他叫去幹什麼?”
星雪把星晨叫去,能幹些什麼?該不會是要把我趕走吧?估計是這樣。
“是想叫星晨把我送回去嗎?”
“是的,不過,卻有著特別的意義。”L說。
“什麼特別的意義?”
“笨蛋,這都想不到啊!”
特別的意義?什麼意義?我對於他來說,會有什麼意義?充其量也隻不過是才和他認識一個半月的小丫頭而已,會有什麼意義?
“你和他去世的妹妹長得很像。”F說,“不,應該說是一模一樣。”
說著,還把她妹妹的照片拿給我看。
的確很像呢!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等等,這個女孩,不就是我夢中的那個女孩嗎?難道說……算了,沒有這種可能性。
呃……真是典型的好哥哥……
“再見。”那兩個人走了。
內心突然好孤獨。我好害怕,害怕一個人呆在這裏。
但很快,我現在最想看見的人出現了。
“你終於回來了!”我說。
“是的,終於回來了。”
“你姐姐叫你過去有什麼事啊?”很好奇喲。
“沒事。”真的?我足足盯著他看了一分多鍾,確定他說的是真話之後,終於收回那目光。從他平靜的眼神中應該可以看出,沒發生什麼大事。至少,我還可以安心的住在這裏。
“對了,我和你妹妹長得很像嗎?”
“恩。”雖然回答的很平靜。但是,卻還是可以看出,他還是很傷心,似乎我的問題再次挑起了已經深深埋藏在他心中多年的刺。
“對不起……”
“沒必要說對不起。”他走到我身邊,把我抱住,“知道嗎?她已經死了五年,我卻還是無法將她的影子從我的記憶中抹去。現在,終於可以又見到你。那麼,你把我當成你的哥哥好嗎?來彌補我內心的空缺,好嗎?求你了……”最後兩個字,他說的好輕。輕的我幾乎要聽不見了。
“好啊,反正,我也想有一個哥哥呢!”我笑著說。這的確並沒有什麼不好,一直以來,我都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家。能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我怎麼能錯過?又怎麼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