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別哭啊,奴婢正要上妝呢。”

一縷幽蘭香縈繞在鼻間,沈玉婠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妝奩前。

鏡中的那個女子烏發輕挽,端麗冠絕,臉頰上還垂著一行熱淚。

她竟然重生了。

而前世被拷打至死的忠仆春袖,也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手裏還捧著一隻紅釉描金粉盒。

見姑娘神色迷惘,她提醒道:“老爺已經備好車馬等在角門了,今日是三皇子選妃的大日子,耽誤不得......”

沈玉婠這才知道,自己回到了十六歲那年。

根據記憶,這一天,她將入宮麵聖,並被獻帝欽定為謝瞻的皇子妃。

此後生死再不由自己,直到被命運的巨輪無情碾碎。

春袖打開粉盒,一股甜膩的香味撲鼻而來:“二姑娘素來知道您不愛妝扮,特意差人送了這脂粉過來,說是在瓊芝齋買的,自己都不舍得用呢。”

沈玉婠苦笑道:“不舍得用?怕是不敢用吧......”

那脂粉摻了劇毒之物,是前世臨死前,妹妹沈寶玔親口告知。

就是為了在她的心口上,插下最狠最痛的一刀。

寒門出貴女,作為家中長姐,她這短短的一生都是為了光耀沈家門楣而活。

隻因父親說過:“我辛辛苦苦將你養大,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你能當選皇子妃,而你的妹妹也可以借此攀上一門顯赫的婚事。”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大婚前夕,敵國北焉來襲,攻到上京城下。

說來可笑,她與三皇子青梅竹馬,本做好了與未婚夫同生同死的打算,誰料謝瞻為求自保,將她拱手相讓,獻了出去。

而那聲名狼藉、冷峻嗜殺的北焉暴君赫連城,卻實實在在將她疼到了骨子裏。

兩年後,北焉政變,謝瞻親率上萬精兵,裏應外合將她與赫連城生擒,並逼著將士們屠殺無辜百姓。

有違皇命者,皆被自己人屠殺殆盡。

遍地都是屍山血海,早已分不清,到底是渭國人,還是北焉人。

而這筆血債,自然也栽贓到了赫連城頭上。

三皇子立下赫赫戰功,獻帝受民意裹挾不得不將他立為儲君。

他特意選在與沈玉婠定下婚約的同一日,將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北焉王妃押送到城樓之上,當著全城百姓的麵,隨意折辱。

而沈玉婠心心念念的“親人”,又是如何回報她的?

父親掏出契書與她劃清界限:“叛國妖女並非我親生,而是花了幾百兩銀子從牙婆手裏買來的,呸,枉我將你養大成人......”

而她的妹妹,卻捧著那一摞家書道:“這是妖女叛國的罪證,這兩年來,她寫了無數封信,求阿爹暗中助她。”

城樓下嘩然一片,無一例外,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

信中到底寫了什麼並不重要,謝瞻隻需要一個能將他們處死的正當理由罷了。

沈寶玔走到刑架前,那充滿憎恨的眼神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了:“過去的每一天,我都在盼著你死去......”

“你容貌勝我出眾,又精通琴棋書畫,我處處矮你一頭。”

她捏住沈玉婠的臉,鋒利的指甲劃破了白皙的皮肉。

“三皇子選妃的那一日,我特意送了有毒的脂粉給你,誰知你不施粉黛,故意引得聖上誇你驚鴻之姿,芙蓉之色......”

“你,實在是惡心至極!”

沈玉婠淒然地笑了,殷紅的血順著唇角流了下來。

原來妹妹,竟是這樣痛恨她。

“你笑什麼?”